78.第78章 后来的我们(1/2)
我笔下的爸爸的形象,全部来源于我的记忆以及妈妈的讲述,外人对他的评价,多数是“正直”、“严肃”、“善良”等等,他们只管评价,也许因为我们是晚辈,也许他们认为最了解爸爸的还是我们,因此我们很少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爸爸的故事。
第一次同我们聊起爸爸的外人,是伍叔,伍叔不是我的五叔,他姓伍,是爸爸的好朋友。平时也包些小工程,爸爸常常到他的工地找他聊天或吃饭。爸爸下葬那天中午,按照风俗我家要宴请当天前来帮忙的所有人,伍叔也在其中。男性长辈们坐一桌,小枫负责陪在一边,那天伍叔不停的喝酒,酒精没让他醉,到让他哭了。饭桌前都是忙活了好多天的人们,伍叔不想再把坏情绪带给大家,只拉着小枫絮叨:
“你岳父是个好人啊,就是命不好······在内蒙这个地方,他都没啥朋友,你知道哇,他三十多岁才搬家到这边,除了你四叔和另外俩叔,就剩几房亲戚,他是长房长孙,平时在兄弟们中间还要当大哥,唉,他心里有事了,都没个人说。后来我包他的工程,我俩投缘,就常联系。”
“你别看你岳父每天往外跑,没一天闲的时候,其实他比谁都顾家。和我喝个酒,还惦记着早点回,我见过的人里头,就数他这样了。平时我们说去哪哪洗澡唱歌,他一次都不和我们去,一个大男人,没一点花花肠子,天天就知道念叨家里面。”
“以前我俩喝酒,他就说过你们四个儿女,说莲子和她女婿贪安稳,不爱闯荡,以后把小日子过好就行;说朵子性格要强工作又卖力,就是运气不好,单位好几次提干都没她的份;说你们一家最活套,最能折腾,但是他早看出来了,你们也是表面强撑啊,实际比你大姐二姐都难;还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奎子,到现在还不找个对象结婚······唉······”
“你知道吧,人要是得治不了的病,他可能提前能感觉出来。我家里也有老母亲一直生病,我这么多年的钱全给她花了。去年我手头紧,和你岳父借十万块钱,以前我和他借钱他从来不说啥,直接借,结果那天他说:‘钱我借给你,你得给我写个借条,我以后和孩子们也有个交代’,你看,他当时可能就觉得自己要不行了······”
伍叔的这些话,是后来小枫转述给我听的,当时我在陪另外一桌同辈的亲友,并不知道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我急切的问小枫:“还有呢?爸爸还说过什么?有没有什么心愿?有没有说给我听的话?”
小枫摇摇头:“没有了,伍叔喝多了,翻来覆去就这些了,倒是我觉得爸爸还是挺了解我们的。”
爸爸去世后,我一直都想寻找出他的遗嘱或给谁留过遗言,我很想知道他还有什么心愿,或者对我们有什么寄托,但遗憾的是,我始终没有找到。记得有一天我专门问过妈妈一次,妈妈说:“他没有和我交代过。只有一次,还是在北京你家里的时候,你去医院问结果去了,快到中午时他叫我过去,和我说:‘我觉得我撑不到过年了,要是我不行了,你今年就别一个人过年,你留下个闺女陪你’省的你哭。”
我又问:“然后呢?还有吗?”
妈妈说:“没有了,他好像还有想要说的,正要开口,你就回来了,他听见门响,就再也没说。”
和我在北京那次猜测的一模一样,那天我回家后看见他俩都红着眼眶,就知道他们说过什么,但我没想到他们还没说完,这也许就是命运捉弄吧,爸爸一辈子话少,他的心思我也不能全部猜到,那些随着他一起进入公墓的心愿,也是我永远的遗憾。
去年冬天看一档综艺节目,其中有一个故事分享环节,有一个人说,他的职业是“临终安慰”,也就是说,我们的民族是个含蓄的群体,面对临终病人时,往往只会安慰他“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而不会在病人离开前表达自己的爱意,或引导病人说出他的心愿。“临终安慰”人员会受雇或志愿服务于这样的家庭,到病人床前安慰他,减轻病人躯体和精神上的痛苦,让亲人和病人最后有一个直白的表达。看到这里时,我也泪如雨下,是啊,当我们所有人都在给爸爸打气,骗他说一切都会好时,是不是也剥夺了他走向死亡时最后时刻的告白,假如我早一点知道这个道理,我在医院时会不会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我有多么的爱他,告诉他请他放心,剩下的我们,都会互敬互爱,照顾好妈妈,让他不要害怕,他将去往的地方没有病痛,充满阳光。
今年春节,我们在家陪妈妈,晚饭时爸爸曾经的餐椅依然空着,从前陪爸爸喝酒的小枫也不知该和谁碰杯。我们都很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都努力的寻找话题,可说不了几句,大家又归于沉默,为了调节这怪异的气氛,我让辰辰和两个外甥各自表演两个节目,孩子们到底是天真的,他们认真的为大家唱歌跳舞,才把这新年里的第一顿晚餐混过关。
晚上,孩子们闹着要下楼放烟花,索性大家都穿好外套,一起下楼。从前,每年家里的这项活动都是爸爸组织的——吃过团圆饭,他招呼着我们都下楼,点起一根烟,放一大串鞭炮,剩下的各种烟花就分到我们手里,大家在楼下的空地上玩一阵,把当晚的烟火全部点燃,共同开启这新年的仪式。从前是爸爸带着我们,后来是爸爸带着我们以及我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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