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谢罪录(1/2)
悠悠江上,一叶孤舟,两岸山景疾驰而过,迤逦千里,尽显苍茫。
徐衾等人一路顺江而下,向着天门郡水域而去,为了躲避沿岸的追兵,尽量昼伏夜行,唯有到了偏僻之处,方才倍道而行。
又是一个孤寂的夜晚,繁星虽众,没有了皓月的点缀,整个长空都显得格外晦暗,桌上的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徐衾正倚在船舱的角落里,数日的波折让他看上去更加消瘦,眼窝也深深凹陷进去,那张憔悴的面庞上只能依稀看得见之前的英武之气,显露更多的,是久不逢医的病态形容。
徐衾就着灯光,一手拿着一道半尺宽的竹简,一手攥着篆刻用的刻刀,吃力的勾画着什么,似乎每动一下,他的面上便多了一分痛苦。
一旁的朱离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的劝道:“主公伤势尚未医治,这样乱动只会徒添痛楚,有什么要事,寻医痊愈之后再篆不迟!”
徐衾苦涩一笑,并没有因此停下,声音颇有些嘶哑的说:“我又何尝不想如此,可是只怕到那时,忘却了他们的名字!”
朱离沉默了,对面的陆钦也不禁神色黯然,徐衾聚精会神的刻着,摇曳的灯光下,一行漂亮的小篆跃然于竹简之上:“宁德三年八月尽,父徐公皖,母徐岳氏,兄徐祯,弟徐祎及家眷六十七人;九月中,大理寺狱卒一命,晏陵袍泽朔公永安……”
徐衾停了下来,将竹简放置在了小桌之上,朱离瞟了一眼,心头顿时一沉,沉吟良久才酸楚的劝道:“斯人已逝,主公切莫太过伤心,万望保重尊身!”
徐衾向后一仰,双眸似止水般望着低矮的舱顶,平静的说:“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悲愤,而是在谢罪。包括家父家母在内,这些人皆因我徐衾断送了性命。接下来这段日子相信也少不了会有无辜性命因我而终,恩怨总有清算完的一天,若到那个时候再做追缅,我怕自己会遗漏了哪笔,此生不安。”
徐衾停顿了一下,转首看着身边这些随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嘴角微微上扬,苦笑着问:“老朱,钦兄,你们随我蹚这趟浑水后悔吗?”
二人没有说话,而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朱离酣畅一笑,一语将这个话题措了过去:“我们几个虽然只会舞枪弄棒,读书甚少,但有一个道理却看得很重,那就是忠仆不事二主!”
一旁的陆钦也来了兴致,趣言道:“即便真有一天因主公而死,能被那把刻刀篆于简上,也算是件幸事!只是不知,主公笔下的这部列传应该叫个什么名字?”
徐衾被这位陆统领的诙谐逗笑了,心中的压抑荡然无存,思忖片刻之后,饶有兴致的道:“既然如此,那便叫它谢罪录好了。”
一时间,船舱里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声,朱离不无调侃的啧啧着:“陆兄你瞧瞧,主子不愧是主子,这名字分明就是墨水泼出来的,若换做是我,保不齐就得取个生死簿或者偿命本什么的!”
“哈哈,武夫,果然是个武夫……“
世上最无间的情谊便是这种同生共死之中还能谈笑风生,且无关上下不分你我的袍泽情怀,那一刻,徐衾的心中稍感慰藉,也暂时忘却了痛苦。
就在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调侃逗趣之时,舱门上那铺厚厚的帘幕被掀了开来,焦绰探进头来,恭敬的报道:“主公,两位统领,前方数里便是岸口,我们到了!“
天刚蒙蒙亮,岸边的蒲草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在焦绰的搀扶下,徐衾带着几名心腹下得船来,踏上了北周这片陌生的土地。
望着东方微微泛起的鱼肚白,徐衾长舒了一口气,朱离也自怀中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残缺地图,就在主公面前平展开来。
徐衾气息微弱,轻启朱唇道:“此地处在北境南信二州之间,一路望西而走便是信州,南州偏近巴蜀,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却不便我等北进长安,现今之际,只有择路信州道,寻找契机徐而图之。“
徐衾发话,手下这些亲随自然没有歧异,只是朱离有些担心:“主公,你的伤患已经数日不见好转,如此下去后患无穷,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快找一个栖身之所,我等也好去找民间医士前来医治!“
这一点其实徐衾早就已经想到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太过在意,经朱离这么一说,陆钦和焦绰也不觉担忧起来,迫于无奈,徐衾只得应允,仔细看了看地图,就见他手指着临近信州的一片区域道:“信州东南三十里的山上有座苍岩寺,此处曲径通幽,风景也还算别致,是个养病的绝佳妙处。“
徐衾看着眼前这几位仁兄,平和的问:“徐某都答应好好在此养病了,诸位这下该满意了吧?“
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朱离等人便在附近镇子上雇了辆马车,一行人径直奔苍岩寺而去。
大概走了二十余里,在能够清晰望见信州城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岔路,马车拐进了右边那条路口,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那座屹立在半山腰的寺庙门前。
四邻皆为青翠木,两道彤墙一山门,马车停在了寺院门前的青石路上,徐衾在焦绰的搀扶下走出了车辕,站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这座不算宏伟的寺庙映入眼帘。
山门两侧的石框上一副行书写就,黑底黄字的对联着实亮眼,左起右落两句箴言坐落其间:“婆娑世事,上佛笑看福祸渡“,“皎皎山门,施主皈闻怨恨消。”正中间一块墨色匾额上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