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往事与交易(1/3)
纵使是万寿节时的长安城,也会有诸如道德观这类的荒凉地,没法子,长安城太大,道德观却又正好在城池西北角。人们信神佛才会礼佛敬道,但太信神佛的后果之一,就是荒废道观、破落寺庙这类所在,往往被人视作狐鬼妖魔、邪祟精魅栖身之地,自古传奇小说中,一旦山野之间有什么破庙,那定然是要出事的,话本故事里传颂的野狐仙、俏书生,常常也是出没于此。
不过这样写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在:高高在上的,一旦摔倒深渊里,往往下场的也最惨,仙府洞天一朝坠落,便是人间鬼蜮。不过换个想法,人们越不愿来这类地方,这类地方便越便于做些隐秘的事情,而隐秘之所以隐秘,无非不能见人罢了。人们借鬼蜮行鬼蜮之事,也将鬼蜮变得更阴沉。
魏远书和黄叶在一出勉强算是牢固的屋舍顶上,盯着夜幕之下的道德观,神色并不轻松。
“从此处看,道德观尚有几分当年遗韵。”黄叶头戴兜帽遮挡奇异面孔,语气感慨,却有一丝紧张。
魏远书悠然地倚着檐角,看上去倒是不甚紧张,“怎的,你黄叶也活了几百年?还见过鼎盛时的道德观不成?”
黄叶深深地盯着道德观,语气感慨:“道德观由前朝皇室拨款,动用劳工数万人用以运输原料,蜀州的玉器、江南的雕塑、洛阳的青铜、金陵的字画、青城山的松、武当山的鹤。然而真正建造道德观的,却是一大批江湖武夫。你们的太祖皇帝命手下武功高手在武当山上立道统、建造紫霄宫,说不得也是借鉴了道观。”
魏远书一边在心中默数着时辰,一边笑着回道:“驱使江湖武夫起高楼这种事情,是墨家先开的头,道德观不过是个代表罢了,这观瞧着宏伟雄阔,其实一砖一瓦都浸着民脂民膏,那些从中原各地运来的所谓珍品上边,血腥味浓地很。当初前朝那个皇帝尊道信神,不惜耗尽国力建道观,到头来,龙虎山连这儿的道统都不认,这座道观里的道士,到了最后也是野道士,昏君也做了剑下鬼。嘿,不得不说是报应。”
漆黑夜幕映在黄叶碧蓝眸子里,仿佛化作无底深渊,“因果报应若真,叶金若还能活到六十岁?”
魏远书心中的默数悄然停下,他站起来,听着报时的钟声传来,却不能回答黄叶这个疑问,只是平静道:“时候已到了,走吧。”
昔日道德观,在前朝的地位高的惊人,若是非要做个比较,大致相当于本朝礼部加上吏部的地位,这可不是什么夸张的话。在前朝,道德观观主位同一品,皇帝要赐紫冠、金袍、玉剑、金印,而每逢饥荒灾厄、天灾人祸,前朝那个信神信到癫狂的皇帝第一件要做的,就是祈求道德观设坛,之后便是沐浴斋戒三十天,这三十天不上朝、不见百官,试想大灾本就难以应对,一国之主却连臣子的面都不见,如此社稷,岂能长久。
道德观建成后,道门祖山甚至不承认过这是自家支脉,前朝皇帝倒是豁达大度,干脆自认是道德天尊亲传弟子,自诩道德清纯妙理真君,将道德观的道统起个名字,叫真一法门,还命人将这四字刻在道德观殿前广场上,不过刻字用的金箔早被人剥下,只留斑驳青石,残陋庭院。
魏远书踩着那个“一”字,朗声道:“国子监高镇,前来拜访。”黄叶亦掀开兜帽,露出金黄短发和领口处的拜火教标注:“波斯拜火教黄叶,前来拜访。”
道德观依旧如同昨夜一般冷清寂静,那尊厚实大鼎静静矗立殿前,正殿破烂不堪的大门吱吖作响,唯一不同的是,三尊残缺泥胎塑像面前,半截细香发出微弱的光。
晚风微凉,吹过魏远书脖颈上的冷汗,吹过黄叶紧攥的掌心,吹过那尊鼎里的一株嫩芽,越过殿门吹向那半根细香,就像是无尽黑暗要扑灭这一点明亮。
细香之上轻烟微颤,一只苍老枯瘦如鸡皮的手护在了微风与细香之间,这只手的一个手指上带着一个枯草编成的指环,指环粗糙,像是小孩子的手艺。
叶金若从不知何处出现,苍老面容上带着一丝天生的残忍神色,他的手一直伸着,仿佛在感受细香带来的温暖。
只是他太老了,寒冷已近浸入他的每一寸骨。叶金若五指虚握,细香化作尘土,散落一地。
“二位,”叶金若走出大殿,站在那尊鼎后,笑着道:“别来无恙啊。”
叶金若手中此时并没有拄拐,却做着一个拄拐的姿势,最奇诡的是,他每走一步,便有一声清脆发出,仿佛他手中真持着一根拐。
化名高镇的魏远书笑着道:“叶先生倒是好兴致,这道德观破败已久,您倒是住的下去。”
一幅行将就木模样的叶金若,讲话也是慢吞吞地,“人老了,风雨陋室住过,玉宇琼楼住过,此时住一住这道德观,也算新奇,多谢关照。”
黄叶垂首低眉,静静站在一旁,心中却疑惑为何没见着那位铜先生的
踪迹。
魏远书一手握着扇子,一手摆在身后,一幅读书人指点天下的模样,“赞叹”道:“叶先生乃是江湖传奇,一代人杰,风雨陋室也好、玉宇琼楼也罢,自然都当过眼云烟,是小生孟浪了。”
叶金若却摇摇头,苍老面容上浮现回忆神色,带着一丝沉湎其中的笑意,“高公子此言差矣。风雨陋室哪里比得上玉宇琼楼,富贵享乐也并非过眼云烟。当年我生食涂远血肉,便是在金陵最奢华的风月坛中,那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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