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和璋（捉虫）(1/2)

和璋郡主？和璋郡主！和璋郡主……

沈蓁蓁心里咯噔一跳，慢慢腾腾如有面小鼓在一下又一下零零散散地敲着，惶惶急急、温温吞吞。这是多久不曾听到过的名字了？和璋，和璋，怕是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吧。

那是同她一起青梅长大的手帕交、她曾经最要好的伙伴。

年幼时，和璋穿着吉祥喜庆的大红色银朱绣金祥纹镶边圆领箭袖、戴着灿灿耀眼的金累丝镶玉二龙戏珠项圈，梳着头小巧的丱发、搭配点金喜鹊珠花，站在红木雕葡萄纹凳上，双手叉腰，颐指气使、得意洋洋大声道，“我是恭亲王府的和璋郡主，你要做我的跟班！听我的指令！”

后来，她跟在她的身后到处跑，冲到恭亲王妃屋里敲敲打打、看王妃露出着急惊慌的神色，大叫着丫鬟婆子们，“快！快拦着这两个死丫头！”然后哈哈大笑。她们如同钻进大米堆里的两粒绿豆一样，在仆妇们三五成群的阻拦下跑进恭亲王姬妾们的叶子牌桌底下，然后伴随着她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互相引诱着对方蹦跳得欢畅。

记忆里最最快乐的最后，是她们背着父母一起偷偷喝了酒，在芍药花旁的石阶上迷茫茫地睡觉、浑噩噩地念着随口的词牌令。那天天很蓝、云很白，暖风熏得人醉，再后来她被娘亲派人带回房，和璋也被恭亲王妃派人来接走了。

半睡半醒间她睁了眼，听见娘亲含着笑意地对父亲还有哥哥们训斥她道，“再不能这样纵着她们了，可叫她们无法无天起来！”可是待她醒后，娘亲也没如何骂她。

那之后，那之后……

那之后大周朝险险胜了回吾王，回吾王派了人来求和提亲，三公主大哭大闹地不愿嫁，最后皇上在皇室宗亲之中，选择了刚刚及笄的恭亲王的嫡女，和璋。

和璋提前得知了消息，或者说是早有预感，于是去安王府见她，临走前依依不舍地欲言又止，她笑骂她，“你莫不是贪恋这安王府的好景色，不愿走了不成？”又道，“何必作此形状？你我想见，便是什么时候不得相见呢？莫说现在只是我嫁了人，便是日后你也嫁了人，依旧是大把相见的好时辰。安王对我很好，你父亲也疼你，必会替你择个称心如意的驸马。来日方长呢，你再不必这样。”和璋听了，也只是温温浅笑。

如今沈蓁蓁再想来，只觉得自己从前太蠢，那时她新嫁入安王府，安王和安王妃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步步向她设下圈套，她哪里看得分明？只觉得手忙脚乱，恨不得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安王府的人事当中去，又哪里注意得到和璋的种种心不在焉、言不由衷？

沈蓁蓁这样想着，只觉得从指尖都慢慢地浮起一层凉意，渐渐寸寸深入到心里。她微微地抬起头，长长的眼睫毛覆盖了眼中的神色分明。不远处的小白鸽仿佛察觉到什么似的，扑棱着翅膀钻进窗，跳着脚停在沈蓁蓁的肩上了。

杨氏见它，吃了一惊，拿帕子朝它挥着，口中斥道，“是哪里来的鸟儿？”沈蓁蓁这才忆起杨氏还在她身边似的，忙拿手挡着它，拦道，“娘亲，这是五皇子所赠的小白信鸽，你别吓到它了。”杨氏这才作罢，犹盯着它不甘心道，“你怎么能让它停在你身上，快让它出去罢！”沈蓁蓁只得拍拍小白，让它走了。未免杨氏絮叨，又急急忙忙岔开了话题，拉着杨氏的手道，“娘亲既瞧中了和璋，怎么不快些向恭亲王府提亲？”杨氏果然被她说的移转了心思，满腔琐绪，又回到这件事上，因笑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这样急？和璋才及笄，你哥哥又没个功名，我只怕恭亲王要舍不得。”

杨氏这话是客套话。恭亲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卫国公沈承谨是得皇上信用的臣子，卫国公的世子与恭亲王的郡主，任是谁都要赞一句“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恭亲王如何会舍不得？只是一则和璋郡主尚且年纪小，二则沈清骁若是能考个功名再去提亲、“大登科后小登科”说来更添荣添喜，三则杨氏总想着自家与恭亲王府是通家之好，和璋更是她看着长大的，“玉圭落地碎两半，是你的总归是你的”，因而不急。谁成想好端端的会横生变故，回吾来使，竟把和璋送出去和亲了。

沈蓁蓁如今已全明白了，因她与和璋相熟常常互相来往同吃同住，天长地久，不知什么时候哥哥与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生了情意。长辈们都看在眼里瞧在心里，也都彼此有了默契，只想着将来待两人年岁再大些就给他们定了亲事成了好事，谁知偏偏是有缘无分，竟就这样生生地错过了。

和璋走后哥哥只怕心痛异常，娘亲不敢逼他因而再不提成亲之事。结果又被皇上赐了婚，许配了三公主。哥哥心里藏着个人、又与三公主性格不合，故常常彼此看不顺眼。和璋嫁给足以做自己父亲年纪的回吾王，也郁郁寡欢，没过一年就感染风寒病逝了。

沈蓁蓁想着想着伤心起来，低垂着头，拿帕子遮在眼睛上，不敢让杨氏看见自己红红的眼眶和要掉不掉的眼泪。前世她以为只有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却不知道身边的每个人都是如此。她对安王藏着情，和璋与哥哥也藏着情，她为情所苦，和璋与哥哥也为情所苦，而看着子女都这样自苦的娘亲，又如何不苦呢？

但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只是一味地任性、一味地由着自己的心，结果不只是没能帮亲人从这痛苦中解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