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海角天涯(1/2)

前些日子连下了几场雨，将天幕洗得万里无云，到了正午时分，日头懒懒地挂在顶上，散着强弩之末的热气。

沛殊坐在街边的凉茶铺子里，时不时地往外张望，暮摇跟大皇子上去很久了，怎么到这会儿还下来？沛殊没胆子忤逆大皇子，也没胆子撇下暮摇不管，只好在酒楼门口守着，这一守便是一顿饭的功夫。

奚就给她添了四五回茶，忍不住劝道：“已至晌午，先回去吧，这里自有人等着，沛小姐一出来就能接着，丢不了。”

沛殊摇头：“方才丢下她一个，肯定很气，再不等着她，该急了。”说着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奚就：“你去用膳吧，我在这儿等着就行。先前吃了好几块糕，我一点都不饿的。”

奚就递给她几颗青枣，浅笑，“我不会丢下你的。”沛殊闻言心中一荡，怯怯地朝他瞥去，奚就不知她的心思，又提起个话头：“那位公子是何来头，让你们如此惧怕？”

“是……扬州的世家公子，惹不得。”

奚就笑着看了她一眼：“还有将军府小姐不敢惹的人？”

沛殊细细想了想，回道：“他家比我家有钱，很有钱。”此话倒是有理，卫国几大财阀世家，势力遍及朝野，家底之雄厚非常人能想。

奚就不再追问，盯着沛殊瞧了良久，温言问到：“转眼你就要十八了，沛将军可有给你张罗婚配人选？”

沛殊一愣，自己十七都还未到，怎么就要十八了？又听到问话，便如实相告：“没有，暮摇也说我还小，不用担心这个。”

奚就点点头：“那就好，他们待你一向很好。听说山里修行很苦，你若是不喜欢，可随我的商队出海，去各国游历，比在山里困着好很多。”

沛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是要我跟你一起出海远游？”

奚就安抚地一笑，又道：“将军那边，我自去跟他解释，应无大碍。跟着商队虽不能像在将军府里那般舒适，但胜在有趣，能遇见各色人等，品异国珍馐。殊儿，你我分离了十五年，或许你全然不记得我了，但我却是日夜挂记着你。十五年，我打下了海上这片天地，如今羽翼已丰，终有底气把你带走了。”

这一席话如惊雷落地，震得沛殊目瞪口呆，她只道是自己对奚公子暗生情愫，却不知他竟然对自己这般用情？十五年，他果然是华阴山上的旧识，她那时还那么小……

没等沛殊想明白，阿布库瞧见了他二人，隔着老远大声招呼着：“你们怎么没走？也是在等暮摇吗？”

奚就起身将阿布库让了进来，再叫了一壶茶才道：“三小姐不放心，定要守在此处。”

阿布库点头附和：“是不放心。虽说那公子看着温文尔雅的，但气势太盛，万一两人起了争执出个什么好歹，她大哥会天涯海角地追杀我的。”

奚就倒了杯新茶递给阿布库，道：“沛大公子多虑了，有我在，断不会伤了他沛家人一分一毫。”

“他家人丁稀薄，定是比旁人紧张些。不像我们那儿，兄弟姐妹多如牛毛，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人在乎。”

奚就闻言一笑，便与他聊起了塞外风土。沛殊仍沉浸在奚就方才的那番话，浑然不察周遭变故，如老僧入定般沉默。

直到暮摇走到三人面前，气恼地低声叫骂：“一群无胆鼠辈，就这么丢下同伴全跑了！”

阿布库马上站起身，呵呵笑着作揖：“小姐息怒息怒，你看我们不都在此等着的嘛，小姐未到，不敢先走。”

沛殊这才回过神来，拉着暮摇坐到自己身边，又是递茶又是扇风：“大……那位公子找你做什么？”暮摇恨恨地扭着头不愿理她，冲对面的奚就问道：“奚公子是金陵人，可有听过‘海市’？”

奚就正吩咐下人备车，听见暮摇问话，微微蹙了眉，“小姐是从何得知‘海市’的？”见暮摇指了指玄武楼，眉心锁得更紧了，“恕在下直言，楼里那位公子与小姐恐不是同路人，少来往的好。”

沛殊没见过奚就声色俱厉的样子，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暮摇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位文质彬彬的奚公子也是有脾气的，见他如此反应，好奇心更盛，追问道：“果真有这个地方？可是贩宝的市集？那位公子说今晚会带我去。”

“小姐请三思。‘海市’是极阴邪之地，传言那里能买到三界内的珍稀，便是人间阳寿也能做交易。但那地方神鬼混杂，稍不留意便有性命之虞，去过的人多半不死也残，更有疯掉的，半夜举刀屠了全村人。”

沛殊听得寒毛直竖，不解道：“这么可怕的地方怎会有人想去？”

暮摇却是了然一笑：“若真能买卖阳寿，该引得多少人前仆后继地去找啊。有趣！如此有鼻子有眼的传闻绝非空穴来风，那我还真想去会一会了。”

奚就不赞同地摇头，“那地方寻常人进不去的。”

“可我不是寻常人。”暮摇拍拍衣裳站起身，主意已定。

奚就又加上一句：“是人便进不去，须得有引路者。”

“我知道，故想借你的九耳犬一用。”

沛殊在一旁听了半天哑谜，拍桌而起，“我也要去！”

“不行！”

“想都别想！”

奚就跟暮摇同时瞪她，神情语气竟丝毫不差，吓得她一颤，这两人生气时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马车已到跟前，奚就不愿再谈，“三小姐还未用午膳，先回别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