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云山雾罩(2/2)

即墨央见她眉头紧锁，倒是有些意外，“怎么，是难过还是自省？这些蝼蚁的生死，不足挂齿，若是自省，且换个地方，回去面壁思过才叫诚心。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吧。”

大皇子轻飘飘的几句话惹恼了暮摇，她本就气他袖手旁观，如今又说出这等冷漠言词，让她忍无可忍。“暮摇蠢笨，不配与公子同路，公子请先行吧。”

即墨央眼风四下一扫，出手拽了一把暮摇，斥道：“耍性子也要看场合，快走。”

暮摇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被即墨央一拽，更是火大，劈手打开他，“你诓着我来的目的已达到，还要怎样，跟你共进退？我不是你家婢女，尽不了这份心。”

啪啪啪，伴着寥落击掌声，有人懒懒开口道：“人家姑娘不想跟你走，你偏要人家走，这是演的哪一出呢？”声如破锣，嘶哑粗涩。

即墨央面色一僵，斜跨了一大步，不着痕迹地把暮摇挡在身后，朝说话那人微一躬身：“河神别来无恙。”

暮摇还在气头上，正纳闷是谁能受大皇子的礼，却听到他叫了声“河神”，她一怔，霎时了悟，这就是奚就说的“神”。

河神裹着一身乌黑油腻的斗篷，面色苍白，须发凌乱，行走时身后拖了道长长的水痕。待他走得近了，暮摇才看清他双眼无瞳，色深却浑浊不堪，像一对品相低劣的玛瑙石。

“我能有何恙？”河神站在即墨央面前，冷笑：“倒是你怎么还没死？”

即墨央温言回道：“河神尚在，央不敢先死。”

河神闷声笑了笑，怨毒地盯着他：“长大了还算能入眼，难怪你娘当年拼死都要护着。不过好看也没用，别人不愿搭理你，”说完侧头冲暮摇咧嘴一笑：“姑娘，不如跟我走，比跟着这病秧子好多了。”

即墨央侧身再挡住暮摇，“我表妹顽皮，瞒着姑母跟我偷跑了出来，回去晚了，要挨板子的，我姑母的严厉，河神应不会忘记。”说完也不看河神，转身拉着暮摇便往外走。

暮摇此刻倒知道听话了，硬着头皮稳住脚，随着即墨央不紧不慢地走着。她瞥见落雷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跟着，心知遇上了惹不起的人，不，是神。

“那老太婆也来了？我怎么没闻见她的棺材味？”话音明明是从身后传来，下一刻却见河神挡在了两人前头，灼灼看向暮摇：“行将就木的老寡妇如何生得出摇光？你病得久了，撒谎都不过脑子。”

“河神既识得她是摇光，便知我大卫将如何护她。”即墨央沉下脸，冷冷回道：“央虽无能，但道玄大师的符印从不离身，便是舍了这条命，也要保她平安出去。”

暮摇大惊，怎地一言不合就要拼上命了？

身旁的各色斗篷渐渐围了过来，惹得她肩上的阿狸紧绷了身子，拉长了声低鸣，落雷也呲着牙低哮。暮摇屏着气握紧峨眉刺，掩在即墨央身后一瞬不瞬地盯住河神，没注意到手里的兵器热得有些异常。

河神冷笑，“又拿秃驴来吓我，他师父都弄不死我，何况是他？我倒是想看看你如何舍掉这条烂命！”话音未落，他陡然出手，枯木般的爪子直扑即墨央面门而去，却在离他鼻尖半寸不到之处被什么挡了一下，此时暮摇已飞身而出，趁河神愣怔的一瞬，推开大皇子，用峨眉刺猛地一挑，将河神来不及收回的右手划出一条血痕。

即墨央被推了个踉跄，急回身想拉住暮摇，却见他二人已过了好几招。暮摇的功夫好歹是沛仲教出来的，再差也有三分，手中一对峨眉刺耍得干净利落，硬是让那江河日下的河神近不了身。

即墨央稳了稳心绪，从怀里摸出个锦囊便要拆开，河神眼风里瞥见那锦囊顿时变了脸，连下几招狠手逼退了暮摇，回身朝即墨央扑去。暮摇急追了两步猛地一跃而起，伸手刺向他背心。恰好即墨央拆了锦囊，倒了个木雕的佛像出来，霎时梵音骤起，金光大盛。

河神撞上一道金光，失声痛呼，蓦然转身，暮摇在其后收势不及，竟将半截峨眉刺生生刺进他胸口。峨眉刺脱手而出，令暮摇惊恐万状。有浓黑血水自伤口汩汩淌下，河神抬头深深剜了暮摇一眼，无瞳之眸龟裂成碎片，扩散到眼眶，面孔，头颅，身躯。只听得一阵簌簌作响，河神化作万千碎片落地，融进地上那滩黑血之中。

暮摇张了张嘴，又瞧了瞧自己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难道、是、弑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