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四节 令名、骂名、盛名、虚名(1/2)
冯大人默然看我片刻,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却并不说话。
左将军年纪较老些,一路也都十分稳重寡言,这时诚恳说道:“大将军跟我们动手,只有死路一条,皇上待大将军恩重,大将军真的要在这个时候造反吗?对错之隔原只在一念之间,盼大将军不要做个不义之人,令身后声名,世世代代遭人唾弃。”
左将军的语气十分恳诚,虽然他是和冯大人、安北将军、右将军他们一样的意思和想法,这番言语却也令我感动。
而那句身后声名,世世代代遭人唾弃,更是令我心中酸痛。
我想到了孟姚春。
那个为了扳倒汾阳王,不惜舍却身后声名、留下一个红杏出墙、对皇上不忠的名声的女子。
可是,我已经是纪云琅的皇贵妃,我的名声固然无谓,但我不能让纪云琅的声名受损。如若我死后留下一个大迎奸细、以和亲欺瞒皇上的罪名,那么给予我信任的纪云琅,又该如何。
但是,不管令名还是骂名,不管盛名还是虚名,我总还可以为纪云琅做些什么。
我的手腕一转。
几位大臣的神色一齐变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抽出了手中的兵器,指向了我。
可是下一刻,我手中的宝刀,架在了我自己的颈中。
这把刀确是神物,刀锋近人,便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寒凉。这种凉意,冷彻肌骨。
这样的寒冷让我心中涌起了淡淡的悲哀,我平静地对着几位神色诧异的大臣道:“请几位将军送我,见一见大迎的主将。”
冯大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满目不解地问道:“何事?”
“议和。”我笃定的说道。
“那怎能行!”右将军怒气勃勃:“战事刚刚开始,孰胜孰败,还属未知。大迎和靺鞨粮草难继,纵然联手,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等我军筹措后援赶到,必能一举将其击败。北蛮子不守信约,和靺鞨蛮子联手进攻,若不将他们彻底击溃,让他们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他们还道我郦国好欺负!”
彻底击溃!
好一个彻底击溃!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军队中几乎人人都知道的话。
况且大迎与靺鞨此次出兵显然是谋定而后动的,郦国能筹措到后援,焉知大迎没有准备援兵呢?
等到大迎的十三万大军被彻底击溃,郦国出征的将士还会有几人存活?
十几万几十万的人在这里杀一个血流成河,最终又于大迎和郦国有什么好处?
我闻言大怒,宝刀在空中虚劈一下,锋刃急速切开空气,竟发出了嗡嗡的声响,好像是在替我道处心中的怒意。
听到刀锋上的声音,围着我的众人,人人脸上都有些变色。
宝刀在空中迅捷地转弯,切断了冯大人意图阻挡的皮鞭,又回到了我的颈中。
“让开!”
众将士纷纷勒马辟易道旁,冯大人却在迟疑之下,下马半跪在地:“请大将军再等些时候,或许……或许会有皇上的消息!”
我的心头涌起一阵难过,但仍是保持着坚毅的表情,看着冯大人冷冷地问道:“现下有皇上的消息吗?”
冯大人额头上的汗水出卖了他冷静的神情,我沉声道:“待皇上归来,知道他的七万将士被我带到边境后,死伤严重,我该怎么向皇上交代!”
“这……可是……”冯大人不知为何表现出了一种近乎冥顽的执着,仍是跪地不起地坚持阻拦,浑不见平日神色若定的洒脱:“大将军若是……若是大将军的贵体再有损伤……或者大将军被大迎俘虏不再释放……那皇上归来,定要……定要……”
似是感到难以措辞,冯大人犹豫了片刻续道:“皇上千万嘱咐臣好生保护大将军的贵体!无论如何,大将军不能……”
贵体,贵体……
后背上被砍的刀伤和左肩窝上中飞刀的伤处,忽然生起一股锐利的疼痛,似乎伤口被重新撕开,似乎又有利刃重新将它们划伤,疼得直让人抽搐。
我就这样蓦然明白了冯大人的话。
然后是一股难言的悲凉之感,袭上心间。
我用不大能提得起来的左手勒马后退几步,然后纵马飞驰,越过了冯大人。
我强忍住了眼中的泪水不要流出,可是我的喉头却已经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实我很想笑,我很想哭,我很想问冯大人一句,到了此时此刻,兵临城下,我的诛心血泪,无名一己的性命,真的比郦国的江山和万民的安危,更要紧吗?
我哽咽的喉头让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而我心中也深深知道,我的这句话,实在是不应该、不必要,去质问冯大人的。
我想问的人是纪云琅,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白马四蹄翻飞,犹如脚不沾地,我就像快要降落的大鸟,贴近地面滑翔着,双翅飞快地掠过草地。
我一遍一遍地劝自己,纪云琅让冯大人保护我,也是一片好意。
战争来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有料想到。当次情形,冯大人没有办法跟纪云琅请示,所以看不清局势多危险,一味只是劝我。
而若是纪云琅知道此刻的情形,他一定会知道,我的诛心血泪,没有重要到,可以让我舍弃大义。
算了,算了……
郦国的将士纷纷为我让道,我从数万人让出来的道路之间走过,仿佛是在接受一种热情的欢迎,又仿佛是要去赴一场盛大的典礼。
身后是几位大臣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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