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节 陛下(1/2)
白隼腾空飞起,用尽了全力。直到它升到了极高的地方,忽然发出一声悲鸣,然后双翅用力振动,对着地面疾速俯冲。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隼的头脑,已经撞向了地面。
刺痛我双眼的,是纯净的白,和耀眼的红。
我的白隼,就这样在雪山脚下死去。
那红白交加的颜色不断挑动着我的思绪,让我一遍遍地想起白隼坠地的场景,想起昨天晚上,纪云琅的血,染在晶莹洁白的雪地上的情景。
一样惨烈。
我欲哭无泪,怔怔地看着白隼,一动不动。
背后响起了清浅的脚步声,继而是冯大人的声音缓慢而又低沉地说道:“娘娘,逝者已矣,不必太过伤怀。如今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娘娘您。”
我并不转身,只是看着白隼的尸体,淡淡说道:“冯大人,你怎么来了。是……随着白隼一起来得吗?”
“微臣看见白隼突然掠过军营上空,担心皇上与娘娘遇到危险,特带一对兵马来救。却不想……”冯大人叹道:“大迎早有准备,已将雪山附近路口团团围起。”
“其实冯大人早就知道,对不对?”我仍是淡淡问着。
“什么?”冯大人奇道。
我抬头仰望着雪山,此时山顶的白雪在阳光下发出耀目的洁白光辉,那种洁净不染纤尘,晶莹剔透,令人观之心神皆是一片澄澈空明,昨夕那种月华无辉、四处漆黑、血莲隐现的种种情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可重见了。
“月至中天之时会黯然无光,那一刻刺出的热血落在雪地上,变成一朵血莲。”我仍是看着山顶的白雪,似是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了血莲一样:“冯大人,这又是一种神奇的法术吧?”
我转过身去,看见冯大人的双手背在身后,似是被牢牢绑缚着,而我们身后几丈远近,大迎的士兵排成扇形,显然是为了阻止我们逃脱。我挥手割断了冯大人身上的麻绳,大迎的士兵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我松开冯大人,他们不会违抗。
冯大人轻轻点头,说道:“其实那也算不得什么神奇,比起诛心血泪,终究是差得远了。”
我心中不由得一阵悲凉:“比起诛心血泪,差得远了……冯大人,你知不知道,纪云琅刺向自己的那把刀,也是刺在心头啊!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诛心血泪救不得无名,只有我的能救无名。
“但纪云琅还是向你请教了这个方法,换的一朵血莲,融进了我的血脉,这是因为——他不能让自己面对无名的伤势无动于衷,一定要亲自为无名做些什么,并且,他也并不完全相信我的诛心血泪会有绝对的功效,所以,定要亲自再加上一道力量……”
冯大人眼中露出了极度奇怪的神色,他甚至忍不住打断了我的话,惊恐地问道:“娘娘,你说……你说皇上将匕首……刺进了心口?”
我点头道:“只是刺得浅了些,否则纪云琅昨天晚上,就已经毙命了。”我体味着冯大人的表情,缓了一缓,问道:“怎么?难道纪云琅……本来不需将那一刀刺在心口上?”
冯大人神色黯然,许久,才摇了摇头:“皇上如此,定有他的意思,只不过微臣难以明白。”
我道:“纪云琅行事,确实令人难以明白。但如今有一件事,我却非常明了,冯大人,如果纪云琅能够亲自救活无名,那么我根本就不会到郦国来,那场精心策划的和亲固然不会有,我也不会成为纪云琅的皇贵妃,不会跟纪云琅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而如果我从来不曾到过郦国,那么郦国与大迎之间,应该不会有这场战争。如果我没有来郦国,阿继不会送我这只白隼,白隼也不会在这山脚下毙命……”
冯大人沉默不语,许久方才低声叹息:“有生必有死,天地万物,莫不如此。坚固如同磐石大山,亦有消长,绵长如同长江大河,亦有起落。即便如同苍天大地,也无时无刻不经历着云聚云散,日出日升,潮涨夕落,也无时无刻不见证着万物的出生与消亡。只是人活于世,毕竟不能悄无声息,无声无响。因为这世上万物的存在,都有其自己的道理。因此就算是一缕轻风,一片薄云,也都有着其自己存在的道理,只是或许我们并不知道。”
冯大人的话说得甚是深奥,听上去每一句都是入情入理,但连起来细想,却有着极深的道理,并且这种心境似乎已经经历过人世间的种种生死离合,看过了无数的花开花落,这种事事都看破的心情,不是我一时之间便能够全部体会的。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缓缓说道:“可是我呢,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想要留住的人和物,都一一离我而去,而想要留住我的人,却选择了极端的手段,发动了郦国与大迎之间的战争,致使生灵涂炭。
难道我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在这最后穷途末路的时候,独自咀嚼着悲凉而无奈的心境,然后看着自己,缓缓陨落?
我的疑问让我自己狠狠伤了脑筋,同时也似乎伤了冯大人的脑筋。
我看得出冯大人的表情很是复杂,似乎是在担心着什么事情,然后忽然在一个瞬间,忽然又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想不到向来镇定如恒的冯大人为了何事需要这么深沉的思索与决心,直到我看见冯大人拂了拂衣袖,整好衣襟,向跪倒在地,我才意识到,我要从冯大人口中听到的,将是一件多么令我震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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