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半途问卜(2/2)

宣里做了个深呼吸：“想过茵茵吗？”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滴在碟子中，击起水花，溅到她脸上，冰凉冰凉的。

“嗯。”

宣里无言。

“姐姐，”少年的声音有些喑哑，“谢谢你。”

“告诉我，”宣里屈起的手指又往内缩了缩，攥成拳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年并不正面回答：“谢谢姐姐，我……我走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比来时多了几分惊慌。

宣里站起来，迅速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伸手一握。

少年细瘦的手肘触感潮湿粘稠，冰冷彻骨。

宣里闭上眼。

乌云漫天，冬风凛冽。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草茎。

身体没有衣物遮挡，冷的发僵。

四肢伤口累累，腰肢剧痛，完全撑不起来。

只能凭着残存的意识，漫无目的地往某个方向爬。

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的那么慢。

草茎一寸寸往后移，周身的伤口随着肢体运动被不断撕扯着。

那些伤口经地面的草籽和沙砾一硌，疼的更加厉害。

最终还是失去力气，倒在了水泊边。

侧过脸，微微抬头。

水里，是一张布满秽物的脸。

丑陋，肮脏。

空中飘起雨点，由小渐大。

本应该洗去秽物的雨水，却让那些秽物在身上蔓延开来。

周身粘稠，沾满异物。

泪水被雨水带动，控制不住地流出来。

倏地，周围闪光灯连成一片，笑声震天。

数双鞋子承载着不同的重量，轮流往身上压。

被人踹着翻了个身，模糊的视线里，十几个人影晃动着。

人影面目灰黑，身上的校服，却白的耀眼。

景象一抖，画面转换。

绣着星斗的黑色绒布，闪耀着柔光的水晶球，披着紫色斗篷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

女人伸出双手，苍白纤长的手指弯曲，慢慢笼住水晶球，像是即将俯冲下地劫捕猎物的鹰隼。

“半途问卜，命归何处。”

声音妖媚娇柔，让人耳朵发酥。

水晶球的光黯淡下去，不久，这晶莹剔透的球体上忽然升起一阵白雾。

白雾在半空中氤氲，渐渐显出影像来

一个梳着小辫穿着红裙的小女孩在奔跑。

颠颠撞撞，脚步慌乱。

她跑过巷子口。

猝不及防，被几双手拉了进去。

巷口的广角镜里，映出的是郑茵惊慌的脸。

心脏剧痛，想要冲过去，却怎么也动不了。

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命定如此，生路无光。”

宣里睁开眼，灯光亮起。

郑央站在她面前，脸颊满是伤痕，脖子上有一条骇人的裂口，雪白校服上遍布暗红色的污渍：“姐姐……”

“为什么……不告诉我？”

郑央垂下脑袋，咬了咬嘴唇：“对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的呢？

“傻孩子，”宣里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抚过他脖颈上的那道裂口，笑容温柔：“等着，姐姐很快就……接你回家。”

郑央一愣，嘴角往上翘了翘，身体渐渐透明，直至消失。

宣里的笑容慢慢淡去。

她颤抖着走回桌边，抓起白碟子，猛地一摔。

白碟子与地板相触，裂成数块。

碟子中残存的水自碟中流出，由血红变回透明。

离饭厅不远的一扇房门缓缓打开，郑茵抱着布偶熊走过来，小脑袋在宣里腿边蹭了蹭，懵懂的看着她。

宣里蹲下身，轻轻抱住她：“抱歉，姐姐冲动了。”

郑茵眨眨眼，伸出一只手，慢慢替她将眼角的泪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