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岁月的孤独(1/1)

咿呀呀的哼着不成调的昆曲，她挽着衣袖，把木盆里的衣服使劲的搓洗着。水很凉，她的手红通通的，冒着一阵阵的冷气。

花白的头发见证了她的沧桑历程。院子很小，巴掌大的屋子里面，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可是她还是觉得很满足。比起那些没地住的人，她可不是幸运许多了么。8什么你说住大屋子的人哎呦呦！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么，干嘛总是长他人志气呀！你说是不是呀！

麻利的拧干了衣服，撑着架子，一个个晾在上头。她已经老了，不年轻了，只能用这些途径来赚赚养老钱罢了。衣服晾干了还要叠好给客人呢！她总是习惯熏一点香，客人们一拿衣服，总是香喷喷的，不浓不淡，刚刚好，许多人都喜欢在这儿让她洗衣服。

看了看天色，她擦了擦手，细细的抹了一份雪花膏。俗话说的好，这手就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可要好好养着。现在不比以前了，她什么都得省着点用。不用那可不行！不为什么！

该到喝下午茶的时间喽！她搬来那个圆木小桌，进屋子从柜子里头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副茶具来，茶叶不多了，她用着勺子，另一只手躬在下面，唯恐漏掉一片茶叶。烧开水，缓缓的抬高茶壶倒着水，茶叶在杯盏里头打着旋，不一会儿，茶香就飘出来了。

“真香！”她不禁喟叹。

这茶具可是从娘家带来的，原来不怎么珍贵，到了现在，可稀罕这呢！前一阵子有个青年人想要出高价买回去，她一口回绝了。如果她那车夫相公还在，一定又会背着她偷偷卖了。这茶具她可藏的紧，那死鬼没找到过一次。

说起那死鬼，不知把她多少东西给倒卖没了。金簪子，银簪子，玉珠花早就在她的脂粉匣了消失了，钱也没见过影。这些她到也不在意。只要她没上眼就行，上了眼的，敢动就跟你拼命。

死鬼死的不惨，得病死的，胃病。死的时候吐了一大口血，发现这病的时候已经没得治了。那会儿她的心一直挂着都没放下来过。这老头子人还算实在的，对她也是挺好的，至少他没什么赌博，吸□□的坏毛病。倒卖她的东西也大多数都是因为家里快穷的揭不开锅了，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明天去如意戏馆听听戏吧！好久没听过了，她年轻的时候随着阿玛处处听曲，比现在自在。现在天天听，她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周围的邻居街坊背地里都叫她怪人，她可都知道。也不怪那些人都想不通，其实她也想不通他们的生活，无聊死了，没法理解。

天黑了，收拾收拾，这几十年的操劳，她也会一点手艺。回到屋子里头，栓好门，把刚刚熬好的白粥盛了一小碗，这碗也是好碗，也是自娘家带着。

多少年过去了，她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死鬼让她没事跟周围的婆姨唠唠嗑，她可不愿意。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一个个排挤着谁家闺女谁家媳妇的，闲的发慌，口里磕着瓜子，眼睛一瞪，哎哟，好像欠她们什么似得。

整理完明天的东西，她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这些年过去了，她也挺孤单的。可惜没人呀！

好了好了不想了，赶紧睡，熬夜不好。

鸡鸣刚醒，下床，洗漱，收衣服，按个熏香，叠好，送到户户家里头。收完钱数一数，看戏够了。赶紧回屋子里头，卸了头发，脱了粗衣服。

穿了一身旧旗袍，白底蓝边的，勾勒了许多绣出来的花，现在穿都稍微有点紧了。坐在凳子上，摆好镜子，好好的梳了一个头，戴了一对假珍珠耳环。真的早就被死鬼调包了。穿好绣鞋。嗯，精精神神的，漂漂亮亮的，在头上簪着刚从院子里摘的荼蘼花，一簇白，漂亮的紧。

出门栓了门，刚出院子，一群女人就斜着眼看她，侧着身子给这个嘀嘀咕咕的，那个嘀嘀咕咕的。瓜子皮吐了一地，连她的门口都有不少。

“一会给我拾掇干净了。”她转过身指着那瓜子皮说。一群子立马不说话了，她刚走几步，后面碎言碎语的又出来了，少不了还在排编她。

进去戏院里头，里面还没开戏呢，桌子上没多少人，她喝着桌上摆的粗茶，皱了眉，就没继续喝。

“难以下咽呀！”对面桌上的老头子说，他还穿着长袍子。这袍子的布料也挺贵的，就是有点旧了，跟她的旗袍一样，都是原来从一家店量身定做的，她认得。

“还是雪漫青山好！”她接了句。

“不不不！鸿雁寸好。”老头子转了转拇指的玉扳指。她估摸着那玉扳指可能跟她的珍珠耳环是一个性质吧。

“好久没来听戏了。”老头子说。

“是呀！”

戏开了，他和她都噤了声，口渴了，没人碰那茶盏。这戏他们都看过很多遍了，还是爱看，好久不看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戏完了，老头子提着个鸟笼子朝她走过来。

“下月再来”

“好，就这吧。”她应着。

回家的路上她比来的时候还开心些。

原来还有人跟自己一样呀！她笑眯眯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