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舍得(2/3)
大坝附近,就被浓烈的血肉味,熏到呕吐不止的,少数保持清醒的,只是刚刚上前,就差点被杀红了眼的新兵们,一刀削去了脑门……最后,竟只能任由他们一直冲锋,冲锋,冲锋……他们的双手,不敢停歇地挥舞着兵器,他们的口中,野兽一般狂吼着,他们急促地前进、前进,不知在追逐着什么……那样撕裂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海面上,像是某种痛楚到极致的悲鸣。
直到所有人力竭,一个又一个的,栽进了血泊里。
后来,据幸存者说,最后发起冲锋的时候,那样晦暗的、沉黑的、仿佛再也不会亮起的天空,竟然下起了金色的雨滴。
某个安详而庄穆的女声,一字一字,念诵着韵律奇特的经文,仿佛是西纽神国的大军压境,无数的神官们,低垂着头颅,共同祈祷着,又仿佛是雨后的竹林,微风拂过,沙语如潮,仿佛鹅毛笔落下的刹那,蓝色的墨水,浸透了岁月洇染的纸张……
仿佛,灵魂挣脱了躯壳,穿越了时空。
仿佛云在山上歌,水在雨里游,仿佛花儿盛放在初雪,叶子飘落在春夜。
仿佛镜中影,火中身,梦中人。
仿佛,一个瞬间。
永远。
他们说,那一刹,是光明之神的救赎。
那是一位哭泣着、向他们伸出了双手的女神。
她救了所有人。
“死了那么多,那么多人……凭什么,他们,过得这么……安宁?”
伊莲望着窗外,喃喃自语着,漂亮的双眼里,唯有一片空洞。
她竭尽全力,挽救了无数性命,给予了那些满心伤痛的人,希望、信念、救赎,让他们拥有力量,逃离了创伤、痛楚、回忆,却偏偏……
忘了自己。
那些人,为了守护你们,才会死去。
你们,凭什么,如此安宁?
她不能明白。
不愿明白。
“伊莲……”
不知进来了多久的诗人,默然看着她单瘦了许多的背影,心底忽然涌上一丝惶惑,忍不住轻唤着她的名字。
她似乎是受惊般回头,转身的刹那,霍地降低重心,退开半步,右手紧握成拳,双唇启合,竟是不假思索地念出了大半句祷词!
她胸口的十字架,闪出了一瞬的圣光……
映出了她眼底的阴翳,层层叠叠。
“你,不要站在我的背后,我自从……就有些……”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她努力地解释着,却又在简上前的时候,下意识地让了一步。
她忽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良久,方才憋出一句。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你确定?”
“我没事的。”
“真的么?”
“嗯,我可以……”
“呵……”
诗人却忽地笑了起来:
“怎么,连说谎都要学会了吗?”
你不知道,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你了吗?
不再是那个生机勃勃的牧师,不再是那个幼稚而单纯的孩子,不再是那个根本不懂得爱情为何物、却还努力地想要照顾我的……傻子。
不再追着食物跑,一点也不吵吵闹闹,只是沉默着,阴郁着——
不哭,也不笑。
我的伊莲呢,那个曾安抚我一切躁动不安的伊莲呢?
虽然……
你也不是我的。
“我没有说谎,我没事,我……”伊莲梗着脖子,想要争辩,“我活下来了!我很开心!我胜利了!我很开心!我终于成为了一名在战场上有用的牧师!经历了重要的战役!我——”
砰!
砰!
砰砰砰!
诗人忽然出手!砸出了身边所有的东西!
“你!你!伊莲·卡西蒂!”
“你再骗我一句话试试!”
“你再说一个字的谎言!再骗我一秒钟试试!”
她仿佛一头忽然暴走的野兽,发疯似地出拳!
一下!一下!狠狠地击在墙上!
她死死地盯着伊莲,眼里,充了血,盈了泪,像是要烧起来。
那样的眼神,深沉得好像生生压在胸口的巨石,让人喘不过气。
牧师却只是看着她,沉默着,不发一言。
“或者,你现在,能不能笑出来,如果可以,我就相信你。”
“你笑笑给我看。”
“只要一下就好。”
“你给我看看。”
她专注地望着对方,唇角的笑容,已经说不清是嘲讽,还是由衷期待。
伊莲,低垂下眼帘,仿佛不敢直视着什么。
她努力地,扯了扯嘴角。
“哈……哈哈……”
诗人一边笑,一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涌出了如此多的泪水。
她匆匆擦了一把眼睛,转身往门外走去,口中的话语,一反往常的嬉笑,重如承诺:“你憎恶眼前的安宁是吗?你觉得那些士兵们死得不值得是吗?你觉得人们应该祭奠,应该悼念,是吗?你觉得这样的光明,到来得太晚,又到来得太早,让你无法去信仰,是吗?”
“没关系,我去杀人。”
“去杀很多很多人。”
“失去了庇护的人们,就会想起军队。”
“就会怀念逝者。”
“就会尊敬,追念,祭奠。”
“人总是这样的,不到剑尖刺来的时候,根本不会想起自己的盾牌,不是吗?”
“我去做那把剑好了。”
“我的手,本来就是脏的。”
她的身形本就敏捷,一意前行,竟走得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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