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顾母的前半生(1/2)
顾维驹时常情不自禁地抱怨,自从穿越以后,平静的日子总是很短,隔三差五就会出幺蛾子:这头与沈钺勾搭成奸的丫鬟还没找到,那头就有莫名其妙的皇子找上门来。这不,这些事情还没摆平,顾母又随着顾维骃来了,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顾得了这头,顾不到那头。
可是顾母还得接待,大梁讲究君臣父子,以孝治天下,顾母纵有千般不是,只一条,她是身体原主的老娘,就稳立于不败之地。
顾维骃对于顾母一个劲要跟着他来霍府的行为也无话可说,可他学的孔孟之道,讲的就是忠孝节义,他拦不住,也不能拦。
顾维骃虽不能十分阻拦,斗宿坊看房子的老家人张大和张大家的却是拦了,不过他们始终是下人,唯有尽心而已。到今日顾母是铁了心要去霍府了,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让张大的儿子张仁和张仁媳妇儿一道跟着去。
平日里顾维骃去霍府,多是走路。但今日顾母不肯走路,还埋怨顾维驹不肯与他们家一辆马车,顾维骃无奈,只得花了十个铜钱,雇了一辆骡车来。因大梁朝马匹昂贵,一般人家养不起,有马的人家,也不大会去车马行里雇车,而耕牛珍贵,城中也甚少用于拉车,因此车马行中大多都是骡车和驴车。
顾母因深深觉得霍家下人势力,今日倒是着意打扮了一番,穿着前次顾维驹送她的石青色梅兰竹纹锦缎长袄,官绿暗葫芦花织银缠枝莲纹宽襕六幅马面罗裙,拴着绛色绫销金汗巾子。头发整整齐齐绾了髻,碎发都拿油抿了,插根鎏金寿字簪,也是当初霍家送去的回门礼。顾维骃也穿上了用新料子做的玉色宽袖皂缘垂带绢布襕衫,戴了顶新的黑纱儒巾,看起来真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张仁媳妇因是下人仆妇,又孩子都生了几个,因此倒也不用不避讳,跟着顾母和顾维骃一道坐车里,顾母也好叫她伺候。她见顾母平日里在家总穿着那些破衣烂衫,今天却可以打扮成个老夫人的模样,心中已是知晓了几分缘由,她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因而劝道:“今日老太太瞧着好体面模样,一时去到府里也好叫他们瞧瞧,您这通身的做派,比起那些正经太太奶奶们,也是不差什么的。”
顾母闻言心中悦意极了,想当初,若家里老头子不被贬官发落,她至今可不就是正经官家老夫人了吗,比起霍府太夫人,那也是不差什么的。因道:“你说的原也不错,当年我跟着骃哥儿他爹在任上,也是做惯了官太太的。若他爹不是早早去了,到如今,只怕我顾家比霍家还要好些。”
张仁媳妇就像没听到她贬低霍家的话,反而奉承道:“我曾听我婆婆说,她在先太夫人跟前伺候时,常见往来的夫人太太们,个个都是大家出身,又是好看,又是温柔,连说话都不高声大气一句的。吃饭轻嚼慢咽,说话轻言细语,走路轻风拂柳,凡事都讲个章法礼数,叫人看起来羡慕极了。还说只有像我们这样粗苯的,才高声大气、呼呼喝喝。听得我又是羡慕,又是羞惭。想必您当初跟着顾家老太爷在任上时,往来的也是这样的贵妇人吧。”
顾老太太回忆起年轻时的那几年好日子,有些浑浊的双眼都眯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仿佛舒展了些,脸上露出又是得意、又是缅怀的笑容:“那可不是嘛,不是我吹牛,当初我做同知夫人时,那也是做得极好的。那年台州府的梅花开得漂亮极了,我们随着知府夫人去梅园折梅赏雪,什么雪里红、宫粉、珠砂、绿萼……应有尽有。有一株金钱绿萼是极稀罕的,当时一共只折了两枝,知府夫人自己一枝,另一枝就赏给了我。知府夫人是极雅致的人儿,大家出身,姓王,听说是太原王氏的旁支。她带着我们扫雪煎茶,红炉煮酒,吟诗作画,弹琴下棋,过得真是快活极了。”
顾维骃知道,母亲这一生过得艰难,中年丧夫,拉扯着几个儿女长大,唯一舒心的,大概就是随着父亲在任上那几年,往后的几十年里,也只有在回忆那段日子时,才会流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喜悦。因此也不打断顾母,又示意张仁家的好好听着。
顾母闭起眼睛,仰面靠在简陋的车壁上,回想了一会儿,又才缓缓地说道:“白天我们这群官太太时常聚在一起的。晚上我就跟着我家老爷学写字,学画画。维骃出生太晚,没见过他爹,所以不知道,他爹当年写字写得极好,知府大人写给皇帝老爷的折子,那都是专门要我家老爷誊写的。”
听着顾母的回忆起父亲,语调也变得哀伤起来,顾维骃这才赶紧用眼睛示意张仁家的接话。张仁家的也聪明,立马就喜气洋洋地说道:“没想到我们老太太也是识字的。哎哟,像我们这样的下人就没这命,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要说在娘家时,我爹娘也是给我取过名字的,就叫李迎春,因我是迎春花开时生的。可到如今我也没见过这三个字,只怕就是见了,也不知道。”
顾太太喜她恭维,这三个字又是常用的,当年她学过,如今也还记得,立马就从追忆亡夫的哀思里脱离出来,伸个手指在口中沾了点口水,在骡车里粗陋的小木桌上写了“李迎春”三个字。努努嘴示意道:“喏,就这么写,你瞧仔细了,就算学不会,可也别忘了。”
张仁家的没想到,平日里小气刁钻的顾母竟会如此好心,真的写了给她看,当下也不嫌弃顾母的口水,凑近了仔仔细细端详着那三个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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