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海报(2/2)

但他进来站了半天，没看出小群演有任何痛哭流涕的打算——她静静靠在床上，面无表情打量他，目光波澜不兴。之前在片场没有看清，此时才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长发披肩，乍看楚楚可怜。

但仔细看，气场非常惊人，有上位者的眼神和态度。

“以道歉为名，炮制头条新闻，颜先生倒会打算。”

语出也惊人，颜忱书脸红到脖子，结结巴巴要开口，再次被赵亦堵回去：“你刚大一吧？表演课上了吗？基础打牢了吗？就开始学人轧戏，这种事倒是学得快。”

陈苹苹目瞪口呆，赵亦自己也有些懊恼。说多了。以前她很少多说，但这一次她按捺不住。她失败了，她投资的方氏旗下影视公司，连续几个项目惨败，让她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而这个姓颜的小子，就是方氏力捧的新人，当初促使她下注，他也是考虑之一，样貌好，资质好，人品也好，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悄悄做了不少公益，这是未来优质偶像的预备役。

却没想到，入圈子没几天，就被污染成这个样子。

她恨铁不成钢。既恨颜忱书，也恨她自己。

……

直到返回出租屋，陈苹苹都没有从这一连串的魔幻剧情中醒来：柏钧研送她们去了医院，颜忱书来探了病，然后领了一通训走了，临走前还悄悄帮她们结清了住院费。

她简直怀疑赵亦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赵亦显然不是，她只是一个上顿不接下顿的小群演。陈苹苹将她送回家，又折回剧组去讨薪——未必讨得到，可这杯水车薪的酬劳，是她们唯一的收入来源。

赵亦躺在散发湿气和霉味的床上，回味今天经历的一切。原来一部影视作品就是这样拍出来的，那么多变量，那么多利益纠缠，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参与其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她又想到今天那些主角……《大漠孤烟》，很红的原著，很多的流量明星，放在以往她一定闭着眼睛投，现在却不由地开始思索，那些主角真的合适么？不背台词的林倩迪，初出茅庐的颜忱书，还有柏钧研……她的目光移到墙上的旧海报，脸是合格的，却不知道演技怎么样，这种大红ip剧，难道真的只靠颜值就够吗？

赵亦望着柏钧研的海报出神，并没注意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陈苹苹走得匆忙，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开了，将小小的屋子和屋子里的人一览无余。

她将目光从海报移开，看到比海报上大一号的柏钧研站在门口。

他看看她，再看看那张旧海报，压不住的笑意泛上唇角：“抱歉，打扰。”

赵亦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为什么脸红，她很难解释，毕竟她不太经常遇到脸红这种事。教科书上这样说——人在尴尬时会出现脸红和“战逃反应”（oe），均由交感神经系统激活。既然是交感神经，便意味着不受自我意识控制，虽然自我意识告诉她，别脸红，脸红会让这个场面变得更加尴尬，但交感神经还是自顾自地放飞着自我。

她又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bbc的资料片。脸红来自尴尬，尴尬来自情商，一个人要感到尴尬，先决条件是能站在对方的角度看问题。对方……对方一定在想，原来这是一个我的小迷妹，疯狂迷恋我很多年，没事就躺在床上对着我的海报yy，却在之前见到我的时候，假装不知道我是谁……

赵亦深吸一口气，女王般正襟危坐，说出了一句幼稚得让她自己都后悔的话：

“这不是我的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