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身上珍珠投溪鲈(中)(1/2)
蛇奴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指还紧扣着莺奴的手臂。莺奴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条蟒蛇的口腔里倾听蛇奴的过去,再也没有比这里更怪异但更合适的地方,连这口腔里的恶臭和潮湿也成了故事的气氛。这故事有关金子的婴床、慈爱的王妃和嫉妒的毒蛇。
“到了十岁,王征战回来。我并非从最初便依赖他,直到现在也称不上热爱。他来到哀牢山脚下的部落里探望我和姐姐,一眼就看中了我的姐姐蟒奴。蟒生来有疾病,师父们也知道皇帝不期待她去竞赛中拼搏——说到底,皇帝是不在意姐姐的,所以姐姐没有接受多少教养,身上也没有什么功夫。我因骄纵,也学得很少,可也足够杀死一位王爷了。
“王要带走姐姐,我也妒忌姐姐比我先得到宠爱。我并不爱王爷,我只是不愿看到蟒首先被王爷肯定,她的身体不如我健壮、面貌也没有我精神。那时我还年幼,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以为王爷带走姐姐是为了带她去比武的;我虽然嫉妒,可也不放心姐姐以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去面对竞赛。她长大后偶尔犯病,心口剧痛不能呼吸,平时都躺在床上;听到王要劳动她搬去羊苴咩城,她吓得发抖,整夜找我哭诉。
“我不耐烦地说,‘你就去吧!我会保护你的。’姐姐最后才上了路。我跟在队伍后面,和苴子兵一样赤着脚翻山越岭,我的姐姐和王爷则坐在翠绿的华盖车里。部落的师父们因为没有教养好姐姐,还把我教成了一只不听话的狗崽,所以受了责罚,被打断了腿,不能跟着队伍到首都去。我跟着他们,背篓装着姐姐平时用的药石和人偶,药石是壶壶草、大蜈蚣和哀牢山最毒的毒虫,装在养蛊的瓦罐里。人偶是青布缝的恶病婆,姐姐如果心口痛,我就用针猛扎人偶,将恶病婆的煞气放走。
“有天晚上,队伍停在羊苴咩城外十五里的部落过夜,夜深的时候,我听见姐姐在房里疼得大叫不止,连忙拿出药罐和婆婆人偶,送到姐姐的房前,一边把银针插在人偶的脑门上,一边对着房里大喊,姐姐,我来送药了。姐姐没有回应我,但窗子里传出王喘息的声音;我要推门进去,马上便有苴子兵从别的竹楼里赶来,将我从门前拖走,慌张地对我说,你的姐姐没有犯病,快走远些。
“从这夜起我就恨上了王爷,十分十分的恨,十分十分的嫉妒。如果那房里的是我,我便不做声,我绝不疼得大叫大喊。王爷和姐姐都察觉了我的恨,但不知如何消除这怪异的恨,也不知如何化解那夜的尴尬。我猜测王爷为了平息我的嫉妒,所以也向我示爱,可是这样便会令姐姐伤心。王对着我折花喜笑的时候,我看到姐姐撇过头去,所以就把那花推开,高声地拒绝他,这时候姐姐反而会来劝我。
“我明白她谦和柔弱的性格,为了让她好过一些,我不但生气地顶嘴,还向她发誓,永远都不会让湊罗栋碰我一下。我只有不到十一岁,他如果敢害了我,我就杀掉他。
“姐姐为此吓得不敢再提起此事,但王爷依然矢志不渝地询问我的意愿。我还在吃奶的时候就因为嫉妒他与别的女子欢好而咬死了他的妻子,他一直记得这件事。只要姐姐一日还在王府里,我就一日不同意他的追求;但我也日日盼望着他的追求,将姐姐寝宫外盛开的芍药花采给我一朵。
“姐姐长途疲劳,来到羊苴咩城精致的宫殿里不能适应,夜里王又过度操劳了她,我时常不得不真正在他们鱼水之欢时进去送药。我的姐姐多么瘦弱,从锦帐里探出来的手臂和肩膀都只剩下骨头,全城最好的医药都不能治好这种胎里带来的毛病。
“在我长大的部落里流传一种做法,是将一罐蛊虫里最毒的那一根喂给人吃,以此强健身体。但到了云南别处,我却见他们拿此物作为毒物残害他人,为了避嫌,我不能继续用这个办法治疗姐姐。姐姐得不到医治,身体比以前衰败得更快了;于是在她病得最重时,偷偷地来问我能否悄悄带些以前服用的蛊虫进宫,再进不了这药,她就会因虚弱而死。然而城中的医生全都不相信此事,还说羊苴咩城如此开化之处,没有人会在街上出售毒蛊。
“王爷问我想要什么,我无法将蛊虫二字说出口。于是他给了我五袋金子,要我想尽办法找到姐姐想要的东西。承认这药物的作用究竟有什么难的?罐子里留到最后的毒虫之所以是最强壮的,是因为它吃掉了其他的毒虫;如果我吃掉这条毒虫,我就是比他更强壮的毒虫。然而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一条毒虫!
“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更远的山上采买药材,拿到了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时候我看见街上有人在斗鸡,我瞬间就明白了代替蛊虫的药物是什么。优胜的斗鸡价值一袋金子,羽毛就像彩虹一样绚丽。但你有没有见过最毒的毒虫长什么样?最毒的毒虫身上,也长满了菌子和彩霞一样的斑纹。我对这意外所得的代用品十分满意,送回王府,喂给了我的姐姐,她欣慰地捏了捏我的手。如果是斗鸡和斗犬,就不会有人觉得我嫉妒姐姐,也不会有人认为我想要毒害她。至于为什么非得是斗鸡和斗犬,除了我和她,谁也不会知道原因。
“到了冬日,姐姐腹中有了孩子,我将全城的斗场采买一空。她已经不能从玉床上爬起身了,沐浴时有仆人来替她擦洗身子,寝宫里用炭火来熏开芍药花。姐姐的身体不方便,王爷对我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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