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归乡(2/2)

孙翊当然理解这些眼神的含义，因为和他一样，这些焦灼等待的人们，谁也不知道当年远赴沙场的千余下邳子弟兵，如今能够凯旋而归的还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永远的留在了他乡的黄土之中？

“母亲！”孙策的眼睛忽然一亮，兴奋地扯了扯吴氏的衣袖，手指向队伍的最前方，“你看！”

吴氏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红，朝孙策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道高大的红影在漫天的风雪中缓缓朝这边移动着，那是一匹通体赤红的战马。而吴氏的目光，则怔怔的望着马背上那个熟悉的身影。

鲜艳的赤帻，血红的披风，饱经风霜的脸上刀刻般的棱角，正是那在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面庞。

“父亲——”

孙策和孙权早已经兴奋地迎了出去，孙翊却还愣愣的站在原地，紧紧地攥住了吴氏的手。

三年了，孙翊对父亲孙坚的了解都仅仅局限于历史上的记载和母亲、兄长的描述，他只知道，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是整个家族乃至整个吴郡的骄傲。对于一个在前世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来说，这或许已经是最最完美的剧情了吧，孙翊也曾经想象过很多次自己和父亲的初次见面，然而当这个时候，他真正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孙翊却发现此时的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了，正如他在襁褓中第一次见到为自己落泪的母亲一样。

孙翊从来都不是个内向的人，然而这次，他却真的像个怕生的孩子一样（虽然从外表看来他确实也只有三岁），有些畏缩的望着那个翻身下马大步朝这边走来的高大身影。

孙坚一左一右的拉着孙策和孙权的手，脚步虽然坚定而沉稳，脸上洋溢的笑容却难以掩饰归乡的激动和喜悦，远远地，他便望见了消瘦了不少的吴氏，还有她身旁那个从未谋面的小小的身影。

那一瞬，惊喜、辛酸、愧疚，几乎所有的感情忽然都一股脑的涌上了孙坚的心头，脚下沉稳的步伐也突然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这些年，辛苦你了。”

须臾，孙坚已经拉着两个孩子，来到了吴氏的面前，脸上虽然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眼中却已然净是愧疚。

“你回来就好。”吴氏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眼角也有些湿润，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推了推身旁的孙翊，“快见过你父亲。”

“父亲……”

孙翊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孙坚早已经蹲下身来，将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一阵凉意透过冰凉的战甲袭上了孙翊的胸口，然而他却依然能感受到铁甲和战袍下那颗心脏传来的火一般的温暖，感受到这个被人们称为英雄的男人此刻竟在微微的颤抖。

“儿子，我回来了……”

孙坚的声音低沉中略带着一丝沙哑，虽然微微有些发颤，却让孙翊觉得有一种无比踏实和安心的感觉。

孙翊把头紧紧地靠在孙坚宽阔的肩头，缓缓闭上了眼。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孙翊孑然一身的在另一个时空度过了二十多年，个中辛酸只怕除了他没有人能体会，父母亲情什么的对他来说也从来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词语。虽然后来变成了婴儿，但孙翊的心里更多地却是庆幸，庆幸自己在这里找到了以前从来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而在三年之后的现在，被那铁塔般的身躯温柔的搂在怀里，孙翊在心里偷偷的告诉自己：我有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