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以心相剖(1/2)
沈瓷身体僵直,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汪直。待确定他的言语后,全然不知如何作答。
沉默许久,一语难言。
她期待像上次那般,不等她回应,汪直便自己将此事揭过。于是两人便可默契地当做从未发生过,不需有回应的尴尬。
可是这一次,等了良久,汪直却依然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定定看她,一字一句再重复道:“做我的对食吧。”
沈瓷在巨大的震惊中后退了一步,不经意触碰到汪直手指的伤口,听见他痛得“嘶”了一声,立刻定住,只得僵硬地维持着动作,任他捧住自己的脸,不敢再有丝毫偏移。
汪直从她惊讶的双眸中看见无措,却未再开口,只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他经历过欲言又止,经历过出口便收,可是这一次,他偏要默默赌一回。睹她在亲眼目睹自己离死亡如此之近后,能够发觉某种隐匿深处的情谊;又或者,不发现也好,就算她为了安抚他的伤情答应留下,原本的无情也是可以培养的。
强人所难,这原本就是他常做的事。只是放在她身上,突然变得格外宽容了而已。
沈瓷好半天才从震动中回过神来,牵强勾起一丝笑意:“汪大人……是想让我今晚同您吃饭吗?”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汪直知晓她必定明白,不过是故意绕弯子而已。自己同眼前这人,如今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他不想让她再逃,哪怕这结果是残忍的,也不会比她离去后独自饮恨更糟。
心思如同菲薄的刀刃般锋利,他不想再去管什么朱见濂,管什么督陶官,管她的什么梦想和目标。沸腾的情绪连带着灼痛的伤口,将他的情绪推向不管不顾的方向,在心底掀起惊涛骇浪。他用未包扎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忽觉似乎太迟太晚,又抱着那么一丝残存的期望,字字句句清晰无比:“沈瓷,我想让你今后每顿饭都同我一起吃,今后每一段日子也同我一起过。这样说,你能听明白了吗?”
沈瓷愣怔片刻后苦涩一笑,玩笑口气道:“汪大人,您也知道,十余日后,我就得离开京城。这想法实在不现实吧?”
汪直看着她,认真道:“不离开,不就可以了吗?”
“这是皇上的旨意。”沈瓷轻声道。
“你还未赴任,一切并未成定数。”汪直眉眼挑起:“只要你留下,我会想办法。”
“可我不愿意留下,我想回景德镇。”沈瓷终于加重了语气,在他的步步紧逼下有些急了:“汪大人,我来京城,原本就不是为了新鲜玩乐,而是想在御器厂立住脚跟。我当初之所以入宫,为的什么,你也再清楚不过。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为了你留下来。”
汪直眸中混淆了一抹浑浊的苍白,咬牙道:“你在御器厂能完成的瓷器,怎么就不能在京城完成呢?”
“京城终归是风云密布之地,景德镇才是我的家乡。”沈瓷知汪直此时已成乱麻,耐心解释道:“景德镇条件得天独厚,上好的瓷泥、色料的矿物、精湛的工匠都汇聚于其。若是在京城也能完成,当初皇上何必把御器厂设在景德镇,在京城不是更方便吗?”
“这根本不是重点,你仍在回避。”汪直目光如炬,压根听不进她的解释,沉沉问:“那如果换作是他呢?”
沈瓷身体一僵:“什么他?”
“如果是他在京城,你会为了他留下吗?”
沈瓷从未听汪直这般提起过小王爷,在如此的情形,以如此的口气,半晌才别过眼,轻轻吐出一句:“这不一样。”
汪直身体前倾,再度相问:“怎么不一样?”
沈瓷倏然想起小王爷今日派马宁杀死汪直的举动,呼吸窒住,说不出话来。
汪直在她的沉默中,脊柱越来越硬,脸色越来越僵,到底哪里不一样呢?氛围沉滞,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便是两人身体的不同……
竟还是因为这样……
他霎时面如死灰,手顺着她的脸颊缓缓垂落,垂眸片刻后又豁然抬头,猛地攫住沈瓷的肩膀,种种情愫聚集在身体的一处,紧紧盯着她,那目光从她的皮肤浸入,豁开骨节,仿佛要看穿她整个人,要在她的缄默不语中探寻那么一丝残存的亮光。
那只受伤的手中重重施力,将沈瓷的肩膀越捏越紧。
两根手指受了伤,然而整个手掌的力量依旧强势。沈瓷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惊到,接着便感觉肩头传来了一阵剧痛,好像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一般。
汪直亦是大汗淋漓,他知道此刻自己的伤口有多么痛,她就有多么痛。然而他今日刚刚经历了逼仄眼前的死亡,那种永恒的消逝和深刻的无力那样清晰,致使他心中的焦灼达到顶峰。是,哪怕他和朱见濂不一样,他仍旧不肯因此而放松对她的逼迫。他恍恍惚惚的想着,这样的疼痛他们共同领受,这样的逼迫他们共同体会,会不会这样,她便能够理解他一些?
沈瓷生生地承受着他的力,疼痛难当之际,也只咬了咬牙,并未闪躲、这似是她的一种赎罪和挽回。小王爷置汪直于险境,差点夺了他的性命,她是放走凶手的那个人,至今仍为其遮遮掩掩,可这对汪直的信任是不公平的。她羞愧难当,如果这番施力能让他觉得好受一些,她甘愿承受。
此番僵持了半晌,她骤然发现汪直的额头已是大汗淋漓,眸中惊痛难耐,再偏过头,发现他左手包扎完毕的白布上已浸出了血迹,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