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一样的眼神(2/2)

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眼见店员张扬跋扈的嚣张气势，我感到异常愤慨，正准备离开，并且大声地叫母亲也走，可母亲仍旧在和那个店员讲价钱。后来，我一气之下，便冒着大雨冲到了街上，一路狂奔着回到了家里，甚至没有理会母亲。

想到自己的举动可能会伤害母亲的心，于是，我赶忙拿了一把伞，再次冒着大雨原路返回，在路上遇到了已经被淋得像个落汤鸡的母亲。

看到她全身上下已经被淋得湿透了，当时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只是后来混合着雨水，没有被母亲发现。母亲见到我的瞬间，还满心高兴地说道，她已经买下了刚才的那件衬衫，也就是我现在身上穿着的、仅有的一件衬衫。

原来，店员忍受不了母亲的死缠烂打，最终便十分不厌烦地卖了，还叫我母亲赶快走。想到母亲为了这件衬衫，默默忍受着旁人的非议和鄙视，没有任何怨言，只为了我能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在那一刻，我的泪水也终于止不住了，如泛滥的洪水，跟着瓢泼的大雨一起倾泻而出。

一路上，我都为个子矮小的母亲打着伞，而我自己的整个身体完全暴露在雨里。虽然母亲多次叫我把伞挪过去一点，然而，我却始终没有照她的意思做，任由瓢泼的大雨在我瘦弱的身体上肆虐般地倾泻和击打。

我的内心真是太过苦闷和憋屈！我只想让雨水将我的整个身体乃至我的整个灵魂一起洗礼，将我在贫困中所受尽的一切歧视和痛苦全部洗掉，将我内心的挣扎和撕裂彻底洗掉，将我内心对母亲悔恨的泪水一起洗掉……

回想着我桌上那件来之不易的衬衫，回想着关于之前所受尽的各种歧视，我就不能原谅眼前这个娇生惯养、性格乖戾的女生，尽管她长得是那么漂亮；可这些相比我母亲所受的冷嘲热讽和鄙视非议，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而且这美色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连最起码的一点尊重都不可求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欣赏令骚男们趋之若鹜、如饥似渴的美色呢？！

在一种极度的愤怒之下，我像个疯子一般，失去了任何理智，也没有顾及到任何后果，便一把抓起我桌上的钢笔，朝着那个女生身上使劲地甩出笔里的墨水。

顷刻间，她全身上下，乃至脸上都沾满了墨水，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下子委屈地大哭起来。可我并没有去理会她的哭泣和眼泪，便一把抓起桌上的那件已经差不多可能完全损毁的衬衫，快速地跑出了教室，仿佛着了魔一般，整个人都因为极度的愤怒和难过而颤抖。

就在我疯狂冲出教室的瞬间，一个似曾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赤裸的身体，又瞥了一眼我手中紧紧捏握着的蓝色衬衫，仿佛被我的举止和形象完全惊倒了，整个人瞬间变了，变得是那样陌生却又熟悉，仿佛似曾相识，仿佛这才是她真实的面貌。

她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是我曾经所了解和别人传闻的她。

此时的她，显得很文静、很清纯、很可爱，白皙的脸上有着一种复杂而深沉的忧郁，失掉了她一贯的跋扈与强势。及肩的秀发很柔顺，很飘逸；而且，她左边的头发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使得她此刻更加妩媚动人，如同一个娇艳欲滴的红美人一般。红色的体恤配着白色的休闲裤，衬托出她身上的一种别样的美。她的身材很好，该瘦的地方瘦，该突出的地方也很突出，显得很有韧性，也很有弹性。

这一刻，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她似曾熟悉；而且，眼前的场景，也仿佛在什么地方发生过，不过已经被我忘记得差不多了，或者说我从未记住过。

更加吸引我的是，眼前这个女孩的眼神中，此时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忧郁和哀愁。这种忧郁和哀愁，同样是那么熟悉，那么清晰，那么迷人，仿佛早已在我心中深深扎根，但我却始终不记得曾在哪里见到过，也始终难以在记忆的海洋中搜索到她的模糊影子。而且，这样的眼神，根本不是平时我所见到的，也是她根本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流露过的。

这个眼神，是班上乃至整个学校惟一一个对我流露出不一样的眼神。

这眼神里，没有歧视和鄙夷，没有嘲弄和不屑，有的是一种真实的东西，一种类似同情、怜惜意味的东西。

这个眼神，如同沙漠中的一泓清泉一般，让我干渴的内心第一次尝试到一种清爽，也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内心的一种怦然心动。这是一种久违的幸福，一种被残酷的现实深深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快乐。如梦如幻，如真如切！

我不含着怎样的意味，然而，对于我来说，这样的一个眼神足可以让我甘愿付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