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小酌(1/2)
因郑训这会儿尚在藏内,小童引着几人入厅奉茶,沈平便自发担起了半个主人家的身份。
他招呼着徐琰坐下,抿一口茶,就着窗外的细雨说起了郑训的经历,“郑家原本也是富户……”
郑训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郑铎还是一位五品官员,在庐陵也是很有身份的人,祖上积累不薄,也有万贯家财。这位科举出生的文人酷嗜读书,将俸禄大多拿来买书,郑训受他影响,自小饱读诗书。
不过郑训生来傲骨,虽然腹中藏有万卷书籍,在跟着郑铎见识过官场的种种曲折后,便歇了入仕的念头,专心读书修身。
郑铎在世时,郑家好歹是官宦身份,每年里各处田产收成也极好,给郑训娶的妻室也颇贤良,日子颇为平顺。
后来郑铎过世,家里就只剩下了郑训夫妇和膝下的独子。
郑训性格怪癖、为人桀骜,除了对知己能客气相待,对瞧不顺眼的人从不会曲意奉承,相交的人并不多。自打郑铎过世,郑家更是门庭冷落,无人问津。后来郑训的独子因病而逝,郑夫人伤心之下,不过两年就憔悴消瘦,撒手人寰,郑家就只剩了郑训一人。
也是从那时开始,郑训渐渐变得孤傲沉默起来。
妻儿相继离开,便成了他唯一的寄托。那时候郑家虽也有藏书,合起来也不过三五千之数,自从郑训把全副精力都投在了藏书上,中藏书日益丰厚。
彼时郑训也才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每天到晚要么沉浸在,要么流连于书肆,为了一本爱书,能豪掷千金。
到得如今,郑家祖上流传的田产都被他卖了个精光,全都换成了藏书,而世代居住的郑府也被拆了个七零八落,除了这座和赖以藏身的五间小屋外,全都卖了。家里的仆从当然也走了个干净,除了这小童日常打理外,再无旁人在此。
如此耗资买书,短短七八年内,郑家的藏书便由七八千迅速涨到了六七万,而且其中多有珍本孤本,价值千金。
如今的郑家藏书巨富,那破旧里藏着的书惹了不少人垂涎。
可郑训却是个钻在书眼儿里的老书虫,把家产变卖殆尽后已然没了守护这无价珍宝的能力,招来薛万荣的觊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然,关于薛万荣的事情沈平提得比较隐晦。但端王殿下目光何等锐利,见惯了各种强取豪夺,自然也晓得郑家的藏书于薛万荣而言,就是一块摆在那里无人守护的肥肉。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郑训得了小童的禀报,已经进门来了。
他身上穿得简朴,一袭青布衣衫半新不旧,因为身边没有女人打理,衣衫上褶皱甚多。他的形容也颇憔悴,加上刚才在里撒石灰时衣衫上沾了些,看着身甚为潦倒。
“沈老弟,小阿妱!”郑训脸上露出笑容,看了眼徐琰,疑惑道:“这位是?”
“这位是徐公子。”沈平连忙起身介绍,“京城来的,听说你这里藏了好书,想来看看。”
郑训似乎对此十分敏感,听说人家是奔着藏书而来,登时现出戒备之色,沈平只好笑道:“先生放心,徐公子为人光明磊落,确实只是想看看藏书。”旁边沈妱也印证一般点头,“这位可是良家子弟,仰慕先生藏书之名才来的,跟我一样,想在先生这里取经学习呢。”
郑训这才放心,道:“既然如此,徐公子就请坐吧。嗐,薛万荣那老东西不死心,我现在见着生人就怕。沈老弟别是来帮他做说客的吧?”
沈平早已习惯了他这直来直的人,自然不会做这等为虎作伥之事。”
旁边徐琰便开口问道:“先生所说的薛万荣,就是这武川的学政?”
郑训多年不与外人来往应酬,肚子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加上他被薛万荣逼得狠了,一肚子的怨愤,闻言便道:“可不就是那狗东西!”
“狗东西”二字从这个酷嗜藏书的文人口中吐出来,着实叫徐琰惊讶。
那小童奉上从外买来的果菜酒点,四个人便围桌而坐,就着酒菜闲谈。
沈妱跟着沈平来过这里不下数十次,且又视郑训为师,听他们谈及藏书的事情,自然洗耳恭听。
她是晚辈,便不时为三人添酒,外头雨声淅淅沥沥的渐渐大起来,打在院里芭蕉叶上的时候抑扬顿挫。
这样的天气里把酒说话,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情,沈平和郑训都是老书虫,一旦说起藏书上的事情来,那是能连着说上十天十夜的。
徐琰倒也有耐心,不时会抓住话头插问几句关于薛万荣的事情,郑训便也不隐瞒,将郑训从去年初开始的种种恶行都说了,愤然道:“那狗东西品行败坏,他也配拿到这些书?我就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给他!”
说起薛万荣威逼的事情来,哪怕是沈平也没能拿出什么好的对策。
在这武川省里,能拿住薛万荣的就只有蒋文英和秦雄二人,可这两人都是政客,才不会为了郑训这等升斗小民跟薛万荣过不去。何况薛万荣目下还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哪怕蒋文英在沈平的劝说下有那么点同情郑训的心思,也是没法发作的。
现实叫人无奈,两位老书虫各自猛喝两口酒,心头愤懑难平。
好在端王殿下就在这里,沈平便道:“阿妱,给郑先生和徐公子斟酒。”
这桌子并不大,四个人围坐,沈妱一抬手就可给徐琰倒酒。她在那精巧的木杯中注满了酒,偏头一看,便见徐琰脸色微红,眸光不似寻常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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