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走马兰台类转蓬(2/2)
/p>“跟我一起进去,我也想让她见你一次。”
霍湘震不明白他的意思,却跟着楼辕一并进了那小楼之中。楼辕点亮了房中桌上的油灯,罩上了琉璃灯罩,而后向着左手边去了。霍湘震跟着,抬眼,就明白了楼辕所谓“让她见你”的意思。
墙上,是一副女子的绣像,不必多想也知道了,那是小去。那丝绢不知经过怎样的处理,并没有泛黄或是被虫蛀,甚至没有落上灰尘,光洁仿佛是今年新织成的。
绢上绣线绣出的人像栩栩如生,穿的是芙蓉色的一袭广袖烟纱流云裙,显得身长飘渺,仿佛云中仙子。乌黑秀发绾作凌虚髻,钗饰简单。而面容,竟好像是女儿身的楼辕。
不过是面庞柔和许多,皮肤再白皙许多,眉再淡一些,眼睛再小一些,唇也小些红些。然而清瘦脸庞、浅淡梨涡、远山黛眉,还有眼角微微勾起的桃花眼,明明就像极了楼辕。
霍湘震看着绣像,楼辕回眸对他微笑:“呐,这是我娘。”
而后又转回头,在绣像下供奉着灵位和香炉的条案上,用火石点亮了蜡烛,燃起了三炷线香,恭恭敬敬插在香炉里,而后退开几步,对着那绣像,微笑着对那绣像说话,语音轻轻地,好像就是孩子在低声对母亲说话:
“娘。辕儿今日加冠了,字暮皓。来这里告诉娘。”
而后回眸看霍湘震,催促:“去,你也给我娘上炷香啊。”
霍湘震点点头,也上前恭敬供上了三炷香,而后退到楼辕身后。楼辕便对着绣像道:
“娘,他是我师兄,也是我师父。就是养了我十六年的那个湘水妖龙。他叫霍湘震,字浩然。”
霍湘震想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但是好像也没什么要说的。于是在楼辕停下来,静静看小去绣像的时候,他开口道:
“嗯……伯母,我会好好对暮皓的。”
楼辕听他这个话,回头瞪他一眼:“瞎说什么你!”
霍湘震又一次祭出委委屈屈小媳妇表情,楼辕白他一眼,抬手挥出两道掌风灭了蜡烛,回转轮椅:“走了。”“哦……”
出了绣楼,楼辕再次锁上了门。而后回了那花树下的石桌旁。桌上已经变成了一只酒壶和两只酒杯,又有两双筷子,和一盘“玉笛谁家听落梅”,作为下酒菜。
石桌边只有三只石墩,楼辕是坐轮椅的。霍湘震就坐在了他对面。
楼辕给霍湘震斟了一杯酒,而后也自己斟了一杯。抿了一口,看霍湘震拿着酒杯,便浅笑催促了一句:
“喝吧。这是楼家私酿的酒。”
霍湘震不是不馋酒,是不敢在楼辕面前喝。他怕自己再酒后失态。
楼辕知道他顾忌的是什么,却不说话,仍然自斟自饮。霍湘震看着,忽然就想到了什么,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酒。
楼辕看看他,笑。月亮出来了,带着一片清光,于是楼辕举起了杯子,轻声唱到: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忽然看霍湘震,道,“与君成三人。”
霍湘震微微怔愣。这时候的楼辕,那么像虞暮皓。十五岁那年中秋与他对酌的虞暮皓。
楼辕只唱了这几句,便不唱了。喝了一口,沉默片刻仿佛是在消化那酒的烈性,而后忽而微笑,带着点点平日少见的傲气:
“你知道么,我们楼府的酒,是全京城最烈的。但是在整个赵宋,只排第二。”
“那第一是谁家的?”霍湘震问。
楼辕便朗声大笑,那笑声震醒了树上熟睡的鸟。而最后他突然收敛了全部笑意,严肃着脸,一字一顿地说:“是楼家军的酒。”而后又莞尔,“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喝到。”说罢,干了杯中酒,又倒一杯。
霍湘震定定看着楼辕,而后拿起自己的杯子与他碰杯,低声带些轻笑:
“好。我等着。”
楼辕听他这样说,唇角微微上挑。而后淡淡道:“他们说我脾虚胃寒,不宜饮烈酒,所以我也很少喝。不过你知道的,我没那么柔弱。一壶酒而已。”
霍湘震又是一口干杯,带着笑容对他说:“当然。”烈酒入喉,回味依然,他又继续说,“而且今日,是你加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会喝酒。”
楼辕微笑,淡淡促狭:“十五岁的时候,你也是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是那年中秋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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