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赐羹(1/2)
在郑斯璎印象里,李景霆是个教人生不起亲近之意的人,放在皇子堆里,不出众也不失宠。但算石头心铁脸面,他倒可以排第一。
没想到石头心下也有花芽,铁脸面中也有春风。
说不上人不可貌相,只能说世间有独钟,仅仅为一人罢了。
“这么想想也是荒唐。人人道水往高处流。百姓念着想着,皇宫御厨做的膳食,是如何的天下美味。有些食客拼尽一生也想尝半口。”郑斯璎有些嘲讽地吁出口轻叹,“可没想天天吃御厨手艺的王爷,却还来寻百姓家的凡俗味。原来水也会往地处流。”
“水往低处流的,可不只是本王。郑大姑娘不得算一个?”李景霆一边挨个尝着羊肚羹,一边吐出褒贬不辨的字眼,“虽然搭上王家,看似是显赫了。但背弃家族,得了两姓家奴的恶名,无论是王俭还是郑诲,对你只怕都不太放心。这么看,从曾经郑家大小姐到如今夹缝间的草,可不是水往了低处流?”
男子的话说得平淡,寒气不动声色,他只顾将一勺勺羊肚羹送进嘴里,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于是这种烟火气儿的嘲讽,便也带了皇家特有的从容和高贵。
高高在上。依然教人丝毫亲近不起。
郑斯璎眸色一闪,凉凉道:“王爷拿斯璎说笑了。王爷能一家家走遍长安,为那个好友寻来凡俗味,只怕王爷的用心,和我的选择,是一样的理由。”
最后半句话带了深意。
李景霆的汤匙一滞,仍没有瞧女子,眸底却忽的起了夜色。郑斯璎也紧盯着李景霆,没有任何躲闪,眸底的火星蠢蠢欲动。
情有独钟。在一独字。
这世间羁绊千千万,却注定只有一人,能为君三千取一瓢。
“只闻郑大姑娘会下棋,却不知尔何时会说书。只是普通的朋友,故尽尽心意,郑大姑娘可别揣度了。否则。”李景霆的汤匙重新伸进了羹汤里,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的响起,“否则,好奇害死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带了冰冷威胁的话,却只换来郑斯璎清淡一笑:“王爷是君,斯璎是臣,并不敢对王爷有丝毫不敬。方才不过是说笑,若有冒犯处,还请王爷恕罪。”
郑斯璎适时宜地莲步下坐,向李景霆敛裙一拜,姿态做得是恭敬无比,眼眸却是丝毫不躲闪地,直直盯着李景霆。
李景霆无怒无愠,便也这么盯着女子,半晌才咧了咧嘴:“郑大姑娘果然是配得上她的弈者。这场以王文鸳为子的棋,以玉鱼为饵的局,还得是你俩下,才有些精彩看。毕竟棋局诡谲,若都是男儿厮杀,无红颜巾帼娇,也便太过无趣了。”
一直保持着镇静的郑斯璎,蓦地变了脸色,连礼毕回到榻位上的脚步,都有一瞬间的不稳。
李景霆知道一切。
辛夷的算计。王文鸳的愚蠢。她郑斯璎的对弈。李景霆作为个局外人,看透了局中局。
郑斯璎忽的想起,棋局中流传的一句话:纷纭尽,王者出,双龙夺珠问英雄。
她隐隐猜到了,那双龙其中一龙,到底是谁。龙者有双,最终的棋局也必是对弈两方,这江山多娇,英雄折腰逢对手。
多番的心思,不过是半息,初时的惊愕警戒后,郑斯璎已迅速地恢复了平静,看李景霆的目光带了敬畏:“原来王爷是个看戏的。”
不只是看戏的。也是注视着她的。
这句话李景霆并没说出来。他只是悠悠地将一勺羊肚羹送进嘴里,满意地砸吧着道:“本王还没那么闲,什么都去插一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不定还有渔翁之利。本王的对手是他,其余人不过是配角。”
他。这是个太隐晦,又太坚定的字眼。
郑斯璎压下本能的疑问“他”是指谁的好奇,只是朝半桌案的羊肚羹努努嘴:“说得出这样的话,利益算得这般清的王爷,也会仅仅为了好友一笑,而尝遍长安凡俗味么?”
李景霆眸底一划而过的异色,勾起了他唇角上翘的一弧,淡至不见的弧度,如同石头下不知何时绽放的花儿。
隐隐秘秘,悄无声息。却在某一天,成长为占据整个春天的,杂花生树。
“借用郑大姑娘说过的话:只怕我的用心,你的选择,是为了一样的理由。”
良久,李景霆才沉沉地应了句,眸色已恢复如昔,教人亲近不得的铁脸面,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和波澜。
郑斯璎笑了,眉眼弯弯,瞳仁干净:“斯璎今日才觉得,王爷很是有趣。”
李景霆也笑了,唇角半勾,褒贬难辨:“本王倒是一直觉得,郑大姑娘很是有趣。”
落雪大如茅,梅香渡幽魂。酒楼里再无多余谈笑传来,只有汤匙轻敲羹汤的微响,廉价又滚烫的羊肉香传出老远。
而当辛夷看到这盅羊肚羹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盛羊肚羹的珐琅瓷盅,被放在个两层镂空食盒里,底层封了滚水,以至于羹汤在大雪天地送来,依然是热气腾腾,羊肉香味都还新鲜。
晋王府送羹的小厮垂首肃立在堂下,眉眼间满是恭敬和谨肃,说话像滚银珠似的:“王爷赐郡君羊肚羹一盅。敬贺郡君岁喜,来年吉祥如意。”
小厮加重了“赐”这个字,刻意显出君臣尊卑来。李景霆向辛夷送羹拜年,是皇家恩德浩荡的“赏赐”,让暗中无数双眼睛丝毫挑不出错。
小厮按着规矩来,辛夷自然也按着规矩来。君臣礼仪在头,郡君做派也得跟上。
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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