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3)
那满将挟着钱昭,摇摇晃晃地穿过一个月洞门,往幽暗的园中深处而去。
中秋之夜,月光清亮,虽无烛火照明,四周景色倒也瞧得分明。这园子杂草丛生一片荒芜,看起来有些时候没收拾过了。南京的旧宫不比燕京的紫禁城,因年久失修,只有少数殿宇还能维持光鲜。走到此处,隐约的丝竹之声也渐渐听不见了,代之以虫鸣蛙声。
身边那人呼哧呼哧喘着气,酒臭冲鼻而来,钱昭强自按捺心底的厌恶,并不挣扎,由他搂着往前走。环住她肩膀的胳膊如铁箍一般,她心想,这蛮人虽醉得厉害,力气倒一点都没弱。举步间,靴内那硬梆梆的触感,使她心绪安定不少。
那满将大约是喝多了,嘴里唧唧咕咕的,满话夹杂着汉话对钱昭道:“美人儿跟爷回家!爷娶你做福金,今——后就只疼你一人……”脚下却也不知目的为何,只揽着她乱走。钱昭懒得理他胡言乱语,伸腿给他使了个绊,他打了个趔趄,她便瞅着机会挣出他怀抱,往前跑去。那满将追在身后,嘿嘿笑道:“小美人,要玩捉迷藏么,爷陪你耍耍。”
钱昭左躲右闪,就是甩不开这醉色鬼,不免着急起来,她快跑不动了。这时忽见前面有个井,心中计较了一会儿,便缓了步子小跑过去,双臂撑在石雕井台上,平复呼吸。
那满将从后面扑上来抱住她,往她汗津津的脸上亲去:“抓住了,看你往哪跑!”
钱昭十指紧紧抠着井台,低头往井底望去,只见那几丈之下,一轮明晃晃的圆月静静地躺着。井台上灰土“噼扑”掉落,那明月微微漾动了一角,便又恢复了原样。她索性坐在井台上,斜撑着身子一直盯着井下。那满将一手揽了她腰身,坐到她身边,醉眼望着她月光下莹白的侧脸,心中一荡,便捏住她下颚往那微翘的菱唇亲下去。
钱昭偏头避开,只一径往下望。
“什么这么好看?让爷也瞧瞧。”那满将倒不急于用强,嘻笑着也探头往井底看去,“啥也没呐!”
钱昭见状撤回胳膊,往他背上重重一撞。他重心不稳,便往井里坠去,惊叫着去抓她的胳膊。她旋身躲开,站在一边,听他哇哇大叫着往下落去。奇的是,叫声一直不停,且好久也没扑通入水的声音传来。她上前一看,却见那满将倒栽着卡在下面,并没落到井底。原来这井上大下小,那满将又生得粗壮,所以就给卡在了井壁间。
她见坠不死他,未免心有不甘,便借着月色四下里寻石块。可找了半天也没见到合适的,不是派不上用场鹅卵碎石,就是她根本抬不起的柱础。这时却听到井里“哗啦”水声,原来那满将头下脚上地挣扎了会儿,终于正过身来,掉入水中。
“小美人,小美人,你在哪?赶紧叫人把爷弄出去!”他在那井底大声唤,打了喷嚏后又道,“冻死爷了!”他喝得迷迷糊糊,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掉下来的,更不疑羸弱如钱昭会故意推他下井。
她朝井里望了两眼,心想,现在砸死他恐怕自己也讨不了好,行刺大计肯定搁浅,也不知他什么身份,以他的命换多铎的命似乎划不来。于是便放弃了落井下石的想法。
中秋的满月微微泛黄,可那月光流淌下来却成了银色,像是给黑夜中的万物打了一层薄霜。钱昭便坐于那井台上,仰头赏月。想那井壁长满了青苔,又湿又滑,那满将也爬不上来。也不知他酒醒了没有,不时大声嚷嚷,不是叫小美人救他,就是抱怨水凉。呵,想这旧宫之内,投井而死的宫女妃嫔一定不少,有那些尸骨魂魄陪伴,下面虽阴寒了些,却也不愁寂寞。
本是想让他在井底待上一晚的,可不久便有人循声而来,她只得站起拍了拍衣袍,朝那十几个灯笼迎上去。不料走近一看,领头的竟是多铎,不免有些讶异。
多铎见她独自一人从这黑麻麻的园子里走出来也是惊诧不已。刚才宴席上,满脸惊惶的小苏拉奉上他吩咐的东西后,附耳禀告了殿外的遭遇。他听完陡地一惊,心想,椿儿花骨朵似的既娇又弱,哪经得起那些个混蛋摧折,他都怕吓坏了她,不着急下手。于是便带着人匆匆寻来。这时瞧她衣衫整齐神色平静,才放下心来
那满将被侍卫们从井里捞出来,他一边哆哆嗦嗦地解自己的湿衣,一边还四处张望道:“小美人呢?没事吧?”
钱昭却怕他秋后算账,骇得往多铎身后躲去,避开他搜寻的目光。
多铎背着手挡在她身前,眯眼望向那满将,冷声道:“图赖。”
那满将打了个激灵,抬头见多铎面色不善,酒劲也醒了大半,忙打千行礼。他习惯性地去拂上绾的马蹄袖,却发现外袍已经被自己剥了扔在一边,身上仅着单衣,只得狼狈地单膝跪着。
多铎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笑道:“你对本王的使女很关心么?”
任谁都听得出他语中的不悦。图赖不敢抬头,心道,坏了,大概犯着了他的宠姬。如今整个大清都得仰他们两白旗的鼻息,何况这回的确是他灌了马尿犯糊涂了。多铎平时疏爽得很,可在女人上头却是出了名的霸道。他哪敢捋他虎须,赶紧回道:“不敢,奴才刚才喝多了!”
多铎盯着他的顶心好一会儿,才道:“下去吧。”
图赖如蒙大赦,抱起脏衣就迅速退走,深怕走慢了,这位爷当场发作。
多铎从鼻腔里冷哼了声,瞧他没入夜色中,才转身看向钱昭。见她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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