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堂子·赵大娘的姻缘(3/3)
。儿子说去看看。我们两个凑到那个人身旁,儿子推一推他的肩膀,对我说他死了;我把手放到他的鼻子尖,觉得还有点气息。这时那个人哼哼了一声,然后有气无力地说,让我们救救他。我和儿子一人拽一只胳膊,把他捞到外屋地,让他躺在柴禾堆上。吃早饭时,给他灌了一碗小米饭米汤,他又闭上了眼睛。看他还能喝米汤,这一天就给他灌了几次。天黑了,这个人虽然没死,就是不睁眼睛。我让儿子拿一条破被给他盖上,这一宿就算过去了。”耿发他妈:“把人家扔外屋柴禾堆上,能行吗?”赵大娘:“不行也得行。你还敢把他整炕上去。”老田大婶:“第二天怎么样了?”赵大娘:“醒了。小儿子给他喂饭时,对那个人左端详、右端详,仔细地看。我问他干啥呢,他跑到我跟前,趴到我的耳朵上小声说,‘你看看他像谁?’我平时也没心去看他,让孩子这一问,我也认真地瞅了两眼,不知道怎么啦,心里咯噔一下子。我连忙把大儿子叫过来,让他看看这个人像谁。儿子仔细看看,之后,悄声地对我说,‘怎么有点儿像我爹?’你们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耿发他妈:“孩子爹的长相,真的和赵组长相像?”赵大“可不是咋的,到黑台来,他就是使用死鬼的‘证明书’警察都没有看出来照片不是他。真像。”魏皮匠老婆:“这可真是的,日本鬼子给祸害死一个,老天爷就又给你送来一个。”
赵大娘:“当时可不是那么想的。将养几天,他自己能动弹了。你们说,家里无缘无故呆了一个生人,撵走吧,看他那个样子,不忍心;不撵吧,又怕出事儿。第五天头上,这个人大概也觉察出我们要让他走了;在外屋地儿,他突然跪倒在我的面前,向我哀求,‘好心的大姐,求求你,把我留下吧!我什么活都能干,什么苦都能忍……’听了他的气地对他说,‘不行!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能留一个大男人在家里!’这下子倒让他抓住了救命稻草,连磕头带作揖,‘大姐呀,我认你当俺干姐姐,你就收下俺这个弟弟吧?我养活你们娘仨。’”
耿发他妈:“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呀?”
赵大娘:“就说呢!我仔细地盘问了他。这个人,老家是河北衡水那边的。日本鬼子抓劳工,给抓到这边来了。在火车上听大家说,日本鬼子抓的劳工,在这边干完活,统统杀死,没有活着出来的。在车上他就一直琢磨怎么逃跑。在虎头下火车,正赶上天快黑了。他就有意溜边儿,寻找机会。走到一处蒿草又深又密的地方,趁人不注意,抽冷子钻到草窠子里去了。也凑巧,一下子他就掉进一个深坑里,猫了起来。天黑了,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他才爬出深坑,摸黑向西走了一宿。早晨看见一个小火车站,挂的日本旗,还有日本兵,吓得他跑进了山里。走了四、五天,连冻带饿,实在挺不住了,在山上看见了东安的灯光,就下山了。那天就倒在我们家的房山头烟筒底下。”
老田大婶:“饿了四、五天,再不下山,非冻死喂狼不可!”
赵大娘:“两个死鬼活着的时候,都提过他们老家沧州离衡水不太远。我听这小子的口音和两个死鬼差不多,看样子他也不像撒谎的人。”魏皮匠老婆:“那就认下这个弟弟啦?”赵大娘:“认了?一个逃跑的劳工,一个不知到底细的生人,谁敢认呐。”
耿发他妈:“那就撵走吧。”
赵大娘:“撵不走啊。不知道怎么整的,两个孩子倒是跟他越混越亲近。这可让我更犯难了。好在我们住在铁道北,人家少,没有人看见他。时间长了可就难办了。我就是怕出事儿。”
老田大婶:“想出什么好办法了?”赵大娘:“咱们黑台万顺庆周掌柜的是两个死鬼的老乡,以前他们在买卖上也经常来往。我一想,找老乡去试试吧。周掌柜的真够意思。他领着我去找曲屯长,曲屯长也是河北人,他答应帮忙。就是‘证明书’不好办。我说好办:孩子他爹的‘证明书’没有扔,两个人长相差不多,相片、岁数都没有问题,可以顶呀。曲屯长一听,说行。他让我们搬到黑台来,大家也有个照应。”
老田大婶:“曲屯长这个人真是挺好的,无缘无故的就给打死了。”赵大娘:“就说的是呢。他让人抓进笆篱子我还去看过他。他说没事,圈几天就能出来。没曾想,……”
耿发他妈:“那年曲屯长在我们家东边给你租了一间房子住下,当时还以为你们是原配夫妻呢。”
赵大娘:“谁敢说真话呀!好歹熬到了光复,这才算是放心了。”
老田大婶:“若是没有半截河来‘扫荡’,还真的不知道你们家的故事呢!”
2007-07-03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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